卷一 第十一章(3 / 3)

荊清峰微微一笑,道:“弱小者注定要被淘汰。”

相柳道:“但不應該是由我們來做這個選擇。”他雖然遍體鱗傷,又少了一個頭,但此時卻甚有威嚴之色。

荊清峰道:“相柳,你是怎麼了?你不是和我一樣熱衷於把人類轉化成妖怪的實驗嗎?況且,把我們暴露的不就是你?若不是你和應龍打得這麼激烈,幾乎毀了整個市中心,人類又怎麼會知道妖怪並不隻存在於傳說中?”

相柳看了應龍一眼,道:“他一進來就衝我要人,我也是惱恨他氣勢逼人且與人類素來親厚,所以才打了起來。難得遇到如此強大的對手,一時興起才現了原形。這是我太過莽撞,是我的錯。可是,把人類轉化成妖怪是一回事,放火龍出來殺人又是一回事。你不是不知道,火龍是沒有腦子的,它的力量是單純的強大,它會毀掉它所看到的一切的——甚至是我們!”

荊清峰陰陰地一笑,道:“它已經醒了。就讓火龍來選擇誰該留下,誰該死。”

話音才落,腳下土地突然炸開,一團火焰衝天而起,距離最近的軟體怪獸頃刻化成了飛煙。

結界瞬間崩潰。

天歌受到靈力反彈,身體一下飛跌出去,幸而應龍尾巴一卷將他卷了回來,才沒有被身後突支的鋼筋貫穿身體。

桀桀桀……

火焰在空中發出怪笑,幻化成一條長不過半米突睛高額的龍,它的每一片鱗片都是由熾熱的火焰組成,每一轉身一搖尾,空中便炸開一蓬小小的火花。它在空中盤旋了一下,突然俯衝下來,一口吞掉了一隻嚇得軟癱在地的窮奇。吞掉窮奇之後,火龍的身體一下長大了一倍,它一轉身又吞掉了鼠身鱉頭的蠻蠻,身體又長了一倍。

相柳在結界破損的那一刻便斂了身上的毒氣,道:“清峰,現在收回火龍還來得及。”

荊清峰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荊雷的頭靠在自己肩上,隨手拍開撲過來要吞掉他的火龍,道:“我為什麼要收回它?你看它玩得不是很開心嗎?”

火龍被他一掌拍開,在半空中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些暈乎乎搞不清狀況的樣子,但隨即卷著一股熱浪撲向雷老太太。

雷老太太受了重傷,此時將全部靈氣集中在右掌,隻等火龍到近前就用冰雪神咒打它,拚得這一身老命也要傷它一次。隻是她心中明白,這火龍乃生於地心的一種妖怪,貪吃如命,雖然頭腦簡單不太會思考,但天生的法力強大,而且隨著身體的長大法力也會漸增,自己用冰雪神咒隻怕也難以傷它分毫。

千鈞一發之際,沈焰從斜地裏衝過來一把抱起雷老太太,足尖一點反身躍到小吉旁邊,火龍頓時撲了個空。沈焰將雷老太太放到小吉背上,應龍也已將天歌送了過來,沈焰道:“牛奶貓,你照顧好他們。”

小吉道:“放心。”回頭對雷老太太道:“我可不是個小氣妖怪,不會趁人之危把你丟給火龍當點心的。

雷老太太一時氣結,撫著胸口咳了起來。

火龍一撲不中,飛向高空,它發現那些還遲遲不肯離去的警察和消防員,同樣也察覺了這些可口的食物數量比這邊要多得多,立刻歡欣鼓舞地飛了過去。

消防員近乎本能地打開了水龍,可是水柱還沒落到火龍身上就化成了蒸汽,火龍興致勃勃地張大嘴巴,吞掉了警察射擊的子彈。

應龍攔住火龍,一爪將它打開,向人群叫道:“還不快走!”

這些想要堅守崗位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以自己的軀體是打不過這些妖怪的,立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火龍幾次受阻,生起氣來,兩腮一鼓,一股烈焰燒向應龍。應龍一張口,一股水箭射了出來,在半空中與烈焰相遇。自古以來水火不相容,水箭一出烈焰頓時向回退縮,同時燃燒得也變弱了,猛然彈回火龍臉上,水箭將火龍打了個跟頭。

火龍晃了晃腦袋,似乎很是不解的樣子,倒也並不戀戰,一轉身飛向旁邊,將正欲逃走的蘇伯倫抓了起來丟進口中。

隨著身體的長大,它身上的火焰也燃燒得更為猛烈,即使遠在百米之外也覺得熱氣灼人。

原本摔得迷迷糊糊的沈衣也被烤得清醒過來。

天空中接連炸響幾個霹靂打在火龍身上,正是沈焰召來的天雷,但是他隨即發現,天雷對火龍並沒有多大傷害,反而好像讓火龍更加興奮。顯然這是因為火龍與天雷同屬火性,這樣一來他的天雷火勢必也對火龍無效了。前所未有過的寒意籠罩了沈焰,一瞬間他竟然想起當年麵對蓐乘的感覺。

一種麵臨死亡的感覺。

現在最悠閑自在的人莫過於是荊清峰了,他饒有興致地看沈焰他們對付火龍,似乎對這個貪吃無腦的家夥並不擔心,偶爾火龍衝過來也總是不能進前。火龍雖然不太會思考,但也本能地感覺到他並是個容易吃到的點心,因此試了幾次之後就不再襲擊荊清峰了。沈焰和應龍在合力阻殺火龍,防止它跑出去傷害無辜人類,相柳受傷頗重,在一旁觀戰。小吉雖然躍躍欲試,但也知道保護好他背上的這老少三人比較重要,因此倒是謹慎小心地盡量避開火龍。那些小妖怪早已在火龍奔騰飛轉間被吃得一幹二淨了,火龍此時身形已與應龍差不多大小。

荊清峰看著應龍咬住火龍的腰,但立刻又放開了——嘴上被燙起了泡,荊清峰不禁笑了一下。

“把雷還給我。”

荊清峰愣了一下,低頭看看這個滿臉堅決的女孩,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時站到自己身邊的。他笑了一下,道:“你想要他?”他拍拍懷中的荊雷,就像拍撫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

沈衣知道這個銀發男子可能是這裏最厲害的妖怪,她很害怕,可是她不能什麼也不做,更不能再讓荊雷留在這麼危險的妖怪身邊。她小聲但卻堅定地道:“我要他。”

荊清峰微一揚眉,略有些驚異地看著沈衣,道:“想要一件東西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沈衣道:“雷不是物品,他是人,是我的朋友。請你把他還給我。”她顫抖著抬起手,輕輕搭在荊清峰攬著荊雷的腰的手臂上。

荊清峰隻覺得那隻手在不停地顫抖,可是卻異常堅定地施力,就像在向他表示她的決心。是什麼使一個小小的人類女孩有如此的勇氣?他心神一恍,仿佛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就在眼前,那個身影也是如此顫抖著接近他,將殷紅的嘴唇印上他的唇,從嘴唇的輾轉間傳來一個模糊卻堅定的聲音:“我不後悔。”

不知不覺,荊清峰放開了手,沈衣略有些吃力地扶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荊雷,好在荊雷很瘦,扶起來還不是很吃力。她瞥了一眼正在恍神的荊清峰,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和最快的速度半扶半抗地將荊雷弄回小吉身邊。

視線全被火龍牽扯的小吉、雷老太太、雷霆鈞這才發現,沈衣竟然悄無聲息地從小吉背上溜下來,而且跑去荊清峰那裏要回了沉睡的少年。小吉很吃力地才合上自己張大的嘴巴,道:“主人,你會隱形?會輕功?會換影移形?會……”

雷老太太撫著胸口,咳道:“這是什麼人?你不想活了嗎?”

沈衣被荊雷的重量壓得搖搖晃晃,她抬起頭看著坐在小吉背上的雷老太太,道:“外婆,您不是早就說過我活不過十八歲嗎?”

雷老太太一怔,看著沈衣那雙深黑的眸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回過神來的荊清峰遙遙看著沈衣,卻愣住了。他施在荊雷身上的毒咒並未清除,為什麼沈衣卻沒有受毒咒影響變成石頭?

火龍不怕水、不怕雷,若是遭到直麵襲擊,它就化成火焰散開,轉身再凝聚成形。應龍和沈焰使出渾身解數竟也奈何他不得,僅僅隻是困住它不讓它四處襲擊別人而已。時間一久,與相柳大力廝殺過的應龍就有些疲倦,沈焰也有點累了。

火龍左突右衝,仿佛是永遠也不知道疲倦一樣。沈焰不留神,身上已被火龍身上掉落的火焰灼傷了幾處。

就在此時,一片燦爛眩目的七彩霓光籠罩下來,這光芒如此溫暖炫麗,竟令得滿地的殘破廢墟都散發出莊嚴之色,而那些焦黑的屍體也顯得安詳平靜。

這裏本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緊張氣氛,到處彌散著灰塵和血腥,隨著霓光漸盛,這些令人不安的氣息竟都消失無蹤了。

相柳的傷口不再流血,雷老太太止住了咳嗽,連萎頓不堪的天歌也振作了精神,沈焰蒼白的臉上神情緩和,小吉的臉上顯出貓咪的柔媚,荊清峰迷茫但卻舒適地展開了緊鎖的眉頭。沈衣覺得身上變得溫暖起來,她不自覺地將目光移向遠處,某幢高樓之上站著兩個模糊的人影,這令所有人都覺得安全和親切的光芒就是源自那裏。甚至是隻知道吞食的火龍也不再張牙舞爪,而是安靜地飄浮著。

應龍眼中有了然之色,輕聲道:“金剛輪寶。”

金剛輪寶?這就是金剛輪寶?

雖然金剛輪寶由雷家世代守護,但雷老太太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金剛輪寶的力量。她一直以為能降伏萬魔的金剛輪寶,應該是氣貫山河的霸烈,應該是一出世就令所有妖怪煙消雲散的輝煌,卻沒有想到它是如此清明如此美麗如此令人沉醉。

火龍的尾巴搖了搖,張開嘴打了個嗬欠,非常無邪地咂咂嘴巴,一頭鑽進地裏繼續它萬古的沉睡去了。

金剛輪寶的光芒漸隱,灰蒙蒙的天空變得晴朗起來,小吉搖搖頭,似乎一時難以接受沒有金剛輪寶的光芒照耀的世界。

“雷,你醒了?”沈衣欣喜的聲音讓呆呆站著的沈焰轉過頭去,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比剛才更加蒼白。

溫暖的陽光下,荊雷睜開他那雙沉靜似水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