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道:“我就是不明白,妖怪們大多獨來獨往,一般不會聽從別人的命令的。況且,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妖怪也熱衷起科學研究來了。”
人麵鴞道:“都是相柳大人和……”另一個名字隱沒在他喉間,隻聽他痛苦地低歎了一聲,身子一僵,突然死掉了。
陸明道:“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咒,所以他一講到關鍵的地方就會死。這種咒好像是叫……”他冥思苦想起來。
沈焰道:“止心咒。”在人麵鴞身上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就一把火把它燒了。
陸明咂咂嘴巴,道:“可惜你家那隻貓妖不在這裏,不然給它吃了也好,省得浪費。”
沈焰道:“基本上我姐姐是反對牛奶貓吃生的東西的,會鬧肚子。”
陸明一笑,道:“她沒有發現那隻小貓也是妖怪?”
沈焰道:“也許……不過,我想她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的,她挺寵那隻牛奶貓。”
“thinkhighlyof,看重;器重。thinklittleof看輕;看不起。thinkpoorly/badlyof,不放在眼裏;輕視。thinknothingof,輕視;認為無所謂;認為沒什麼了不起……”自習課,沈衣伏在桌上背著單詞,頭有些疼,她一向不喜歡背單詞,所以英語總是她的最弱項。“Hethoughtnothingofwalking20milesaday。”誰那麼能走啊?二十英裏,二十英裏是多長?如果是從學校到家的距離,那她也覺得“thinknothingof”。沈衣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唉。”幽幽的一聲歎息從沈衣身後傳來,微微透著涼意。
沈衣回頭一看,一張蒼白得有幾分透明的臉因為距離過近,五官顯得誇張,她嚇了一跳。那女子也嚇了一跳,急忙飄開幾尺,捂著胸口道:“嚇死了,心髒都差點跳出來。”沈衣臉上的神情一時顯得有些古怪,一個鬼魂還會被“嚇死”嗎?鬼還有心髒嗎?
女子又飄近她,道:“你會幫我的,對嗎?”她探頭看了一眼沈衣的筆記本封麵,道:“你叫沈衣,對嗎?”
沈衣點了點頭,看著她飄坐在旁邊同學的課桌上,那位叫伍月的同學毫無所覺地趴在桌上奮筆疾書。
女子道:“我叫高瞳,認識你很高興。”
沈衣閉緊嘴巴,向女鬼眨著眼睛,雖然心情不會像她那樣激動,但是她倒是不討厭這個鬼魂。
高瞳道:“我知道你一會兒就要放學了,那你放學之後能去我家裏一趟嗎?”
沈衣在紙上寫道:“你覺得你家裏人會相信我嗎?替一個鬼魂傳話,這對任何人來講都是難以置信的事吧?”
高瞳道:“我也覺得這事兒有點難辦。這樣好了,你不要去見我的父母,你去找我老公吧,他對這方麵還是有點理解力的。”
沈衣苦笑,寫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跟他們說話?鬼不是會托夢的嗎?”
高瞳無奈地道:“我也以為鬼會托夢的,可是我試過了,好像不行。他們夢不到我,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那天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讓電燈閃了兩下,可他們還以為是電壓不穩。自從我死後,父母都病倒了,我老公也變得很憔悴,他又要照顧老人,又要料理我的後事,還要工作……這兩個月來他都沒睡過一個完整覺,有時候剛睡著就會驚醒,甚至在夢裏也會流淚……我父親有心髒病和高血壓,現在還在醫院裏。我母親的眼淚都快流幹了,你知道嗎,她本來很漂亮的,雖然五十多歲了,可是保養得很好,性格也開朗。可是現在,她一下老了二十年……”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空茫的眼睛裏湧出來。
沈衣同情地看著她,輕聲道:“那你是怎麼死的?”
“沈衣!”伍月無法忍受地道,“你不要用那麼古怪的眼神看著我,還有,我還沒死哪。”
沈衣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了一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好低下頭假裝背單詞。高瞳幽怨地飄到沈衣的課桌下,蹲在那裏仰著頭看她,道:“本來我是想自殺的,可是站在樓頂上又沒有勇氣跳。我想就算了吧,可這個時候飛過來一隻很奇怪的鳥,嘴巴尖尖的,一下就刺進了我的腦袋裏,然後我就掉了下去。沒等落到地上,我的腦漿就被它吃光了,身體也摔得不像樣。”
“是欽邳殺了你?你就是趙婷婷的那個鄰居?”沈衣腦中靈光一閃,她本來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個叫“欽邳”的妖怪。
高瞳茫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欽邳,也不認識什麼趙婷婷。”
沈衣指指正在發呆的趙婷婷,道:“就是她,我聽她說過你跳樓自殺的事。她不是你的鄰居嗎?”
高瞳飄過去仔細看了看趙婷婷,趙婷婷的目光穿透她的身體怔怔地看看空無一物的黑板,她飄了回來,道:“有點眼熟,大概是一棟樓的吧。不過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沈衣又問:“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幫忙?”
高瞳道:“我在這個城市裏走來走去,一直都沒有人看到我,除了你。”下課鈴響了,有同學開始收撿書包準備回家,也有同學仍然留下來自習。高瞳催促道:“求求你了,去找我老公吧,我等了這麼久隻有你可以幫助我。”
沈衣看她又要哭了,忙道:“好吧。不過,我要等我弟弟一起走。”
高瞳道:“你弟弟……”話沒說完,她突然又消失了。
“姐姐。”沈焰在教室外探頭進來叫道。
沈衣應了一聲,心道:高瞳怎麼走了?我還不知道她家在哪裏啊。
沈焰見她一路上都不說話,隻是出神,便道:“在為考試的事煩惱嗎?”
沈衣搖搖頭,道:“不是。焰,我剛才看到一個鬼。”
沈焰道:“在哪裏?”
沈衣道:“學校。你還記得你剛回來的時候殺的那隻叫欽邳的妖怪嗎?她就是被欽邳殺死的,叫高瞳。她想拜托我去她家裏,替她安慰一下家人。”
沈焰道:“不要理她。”
沈衣奇道:“為什麼?”
沈焰道:“鬼是陰氣所聚,接觸多了對身體不好。和鬼打交道多了,會墮鬼道的。”
沈衣道:“那做靈幻師的總和妖怪、鬼魂、精魅打交道,死後就會變妖怪、變鬼、變精魅嗎?”
沈焰含義不明地一笑。
沈衣道:“反正我覺得她挺可憐的,她家人也挺慘的。我想幫她。”
沈焰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料來一隻小小的鬼魂也傷害不到沈衣。
沈衣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喃喃道:“她去哪裏了呢?剛才還催著我去她家的,這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但是高瞳沒有再出現,沈衣臨睡前仍在惦記著。
“沈衣。”物理測驗時間,沈衣正在埋頭做題,忽然一聲幽幽的呼喚傳入她耳內,扭頭一看,高瞳正飄浮在伍月的課桌旁,淒楚地望著她。
“咳,某些同學,不要東張西望。”老師敲了敲講台。
沈衣低頭答題。
“沈衣。”高瞳幽怨地叫她。
“別吵。我在考試。”沈衣小聲說。
“對不起。”高瞳不說話了,隻是在教室裏東飄西蕩,一會兒又飄回沈衣身邊,道:“用不用我幫你看一下別人的答案?”
沈衣心裏一跳,要是有高瞳幫忙,別說這次測驗,就是期末考試她也不用擔心了,隻要高瞳去看了成績好的同學的答案再回來告訴她就可以了。可是……她在想什麼呀。沈衣搖了搖頭。不是沒有作弊過,可是作弊的時候那種緊張和事後的愧疚比低分更加折磨人,況且她的成績也沒有差到非作弊不可的地步,不是嗎?
看沈衣堅決地搖搖頭,高瞳失望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現在的小孩都不流行作弊了嗎?想當年我念書的時候……”
沈衣忍受著她在耳旁絮絮叨叨地緬懷,在完成答卷之前,已經大致了解到高瞳生前的生活。
高瞳在學生時代成績一般,高三重讀一年後考上了一所專科院校。大學期間認識了現在的老公,畢業後兩個人就結了婚,期間有工作過一段時間,但是因為處理不好人際關係,就幹脆辭職在家做了主婦。她事業有成的父母對女兒不成功的人生十分遺憾,即使在她已經遠離學校多年的情況下,仍然會時常提到她當年因為學習不用功導致隻能在家裏無所事事。這令高瞳心裏仍然十分抑鬱,每每想開口辯解,卻又無法否認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