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宮門的主幹道猶如一條筆直的玉帶。
十多匹駿馬夾雜馬車軲轆的聲音,在堅硬平坦的石板路上碾過。
因為車中有一個重傷員,馬車走得很慢很穩,車輪甚至包裹了柔軟的棉花布條,讓車廂中沒有一絲顛簸,宛如躺在大床上一樣平穩。
約克雅丹精力不濟,與林安攀談幾句後,見她無意多話,達到心照不宣的意向之後就安靜了下來,逐漸在平穩的前行中閉上眼,慢慢陷入半昏睡的狀態。
這樣的半途中昏睡過去,無疑是失禮的,約克雅丹中途拿出了一瓶提神藥劑。
冰藍色的藥劑一出現在他手中,就被林安製止。
“不必了,你的身體狀況已經到達極限,什麼提神藥物的效果,都微乎其微。現在你父皇估計已經放棄了那個打算,路上不會有什麼意外了,與其你為了這麼一小截路用提神藥劑,還不如直睡過去,”
她淡淡道,“我自認不是一個拘束於禮儀的人。”
“謝謝體貼,”
約克雅丹知道林安是好意,不然不會這麼多話,但還是一仰頭把藥劑喝了進去,“但這事關尊嚴。”
林安對這種無謂的堅持略無語,但現在算是他們私交的初期,約克雅丹這樣也是對自己的尊重,林安自然不好再勸說,勾了勾嘴角算是回應。
車廂中恢複了寂靜,約克雅丹見林安毫無說話的興致,安然地閉目養神。
一陣隱約的嘈雜,讓他再度睜開了眼。
嘈雜聲隨著馬車的前行,越來越近,隱約在宮門之前。
約克雅丹眼中閃過一陣警覺,看向林安,卻見她微微側耳,漠然的麵容上露出了驚訝意外的神色。
隨侍馬車的侍衛揚起手,車夫訓練有素地在距離宮門十多丈的位置停下。
“保護殿下。”
隨著馬車停下,十幾騎侍衛圍住馬車,侍衛隊長扯著韁繩迎上去,跳下馬匹,對把手宮門的侍衛出示了令牌,低低嗬斥道:
“宮門附近大聲喧嘩,你們想挨鞭子嗎?”
馬車的徽章和隨侍侍衛都是眼熟的,守門侍衛見多了人進出宮門,連令牌都不用看,就知道這是約克雅丹的馬車。
守門的侍衛抹著冷汗,低頭哈腰,抬頭往侍衛隊長看去,餘光無意中往他身後一掠,頓時愣住了,眼神掠過震撼驚豔。
侍衛隊長身負重任,惦記著馬車上的殿下,恨不得立即完成任務然後將約克雅丹送回楓宮,否則約克雅丹在路上出任何事,他都隻有倒黴一條路可走。
原本他不想多事,見狀心裏還是頓生惱怒,正要嗬斥,卻聽到有人大叫:
“安!”
那聲音之激動響亮,把侍衛隊長都嚇了一跳。
他剛想看看是誰在宮門這麼不顧規矩大肆喧嘩,一個身影已經衝破侍衛的攔截,往他的方向衝來。
侍衛隊長一驚,下意識要拔劍,身後卻傳來一個淡柔的女聲,冰冷中略含慍怒:
“安德烈,你們這麼在這裏!”
安德烈直接掠過侍衛隊長,連餘光都沒給他一個。
林安一下馬車,他眼中就隻剩下她一人,強行自製的理智消失,一晚上滿心的焦慮頓時壓抑不住,那還顧得上在場的其他人。
“你沒事吧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德烈一把抓住林安,睜大琥珀眸上看下看,恨不得上手揉搓檢查,生怕她哪裏少了個零件。
“安德烈……”
看到同伴,整晚的緊繃的心弦稍微鬆弛,林安眼眶微熱,心中竟漫起一股難以自製的委屈和疲憊。
但她終究還保有理智,這個地點不是適合發泄情緒的地方,還是抑製了情緒上湧。
但某些人卻不是會顧忌場合的人,安德烈闖過宮門的舉動,自然刺激了把守宮門的侍衛。
侍衛怒喝一聲大膽,紛紛舉槍拔劍。
卻不料,他們眼前一花,虎口忽然一陣劇痛,手裏的兵器頓時脫手,叮叮當當掉落在地,侍衛們隻覺黑影一閃,又一個人突破了宮門。
“天青之令!天青之令呢?!”
黑影猝然插入安德烈和林安之間,奪過安德烈懷中的林安,大聲嚷嚷:“小姑娘,天青之令還在你身上嗎?嗷——!”
黑影的毛手觸電般收回,手腕部位驀地出現幾點血痕,輕微滲出一絲鮮血,來人卻像被狗啃了一下,嗷地大叫一聲,狂甩手,控訴地嚷道:
“你這小姑娘下手怎麼這麼狠!”
“你是誰!”
林安麵色冷然。
她現在正是對陌生男性接觸敏感的時候,除了熟悉信任的朋友,任何人接近到一定範圍內,都會引起她的本能警戒,更別提對方還想抓住她。
要不是林安意識到這個陌生人是和安德烈一起來的,及時收回一些力量,精神力恐怕要紮穿他的手腕。
但精神力反饋回來的戰果,也讓林安微微驚訝:
“這人的身體防禦好強!”
林安知道自己精神刺的本能攻擊,蓄勢足夠時,連奧丁達到白銀劍聖、不知用了多少珍貴藥物堆砌出的肉體都能紮穿,即使本能反應沒有時間蓄勢,她也臨時回收一些力量,但也絕不止於開幾個小血點的程度,至少都會是一個血洞。
林安的精神力猶如她的手足肢體,對外界的反饋,不會比手腳觸碰到的慢。
她回想剛才的攻擊,感覺自己的實化精神力在觸及對方皮膚的時候,對方手腕微不可覺地一震,卸去了精神刺的大部分力量。
因此即使沒有鬥氣層防禦,精神刺的成果,也不過是在對方手上留下了幾個小紅點。
這是個黃金劍聖級別的強者!
憑借見識過諸多強者的經驗,林安一下斷定出對方等階,更暗中戒備,因為對方一開口直接問起天青之令。
“大膽,你們竟敢擅闖皇宮,保護殿下,你們給我……”
天青之令,在一些人眼中名聲遐邇,但除去知情的小範圍圈子,絕大部分人,甚至包括很多大貴族出身卻沒有接觸到家族核心和曆史辛秘的年輕貴族,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
負責看守宮門的侍衛隊長,更不會知道天青之令的意義。
他隻知道,自己今天在五皇子的馬車麵前,被這麼多人親眼看到,有人突破他和手下的防守,衝進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