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本我初心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帶著試探,也帶著期待。
初識時,他是傲慢無理的,慢慢相處後,才發現他溫柔多情,而這種小心翼翼的聲音,唐詩隻聽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上一次,還是他們洞房花燭夜時。
大紅的床帳中,本我初心微顫著手去解她的腰帶,當時他嘴裏喊的,也是這帶著試探帶著期待的“娘子”。
婚後的生活,那樣美好。
她治病,他抓藥,兩人偶爾目光交彙時,都是滿滿的甜蜜。
唐詩做飯,他燒火,雖然做出來的飯菜並不可口,但兩人卻吃的津津有味。
她清冷,他卻很熱情。
兩個人就好象同心玦一般,恰恰補全了對方的另一半。
唐詩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抱另一個女人在懷裏。
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的甜言蜜語。
都如這窗外的雨一樣,隨隨便便傾泄而出,落到地上就肮髒的再也不是雨了。
唐詩趨步走到衣櫃前,拿出兩件衣服對本我迎道:“小迎,過來換上幹衣服。”
本我初心的眼神黯了下去。
本我迎叭嘰一下在本我初心臉上親了一口,向唐詩道:“我不換。我要爹爹抱,爹爹身上是濕的,我換上了還會濕。”
本我初心把兒子抱的緊緊的,也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眯眯的說道:“兒子,先去換衣服,要是生病了,你娘又要給你灌藥汁了。”
本我迎攬著他的脖子一個勁的撒嬌:“爹爹,咱倆一起換好不好?你要生病了,娘也會給你灌藥汁的。”
“爹爹沒帶衣服來。小迎先換好不好?”
“那爹爹給我換。”
“好咧!”本我初心抱著本我迎來到唐詩麵前,本我初心深深的看了唐詩一眼,從她手中輕輕抽出了衣服,這才抱著本我迎去了床邊。
“來,兒子,先把濕衣服脫了。呀,爹爹的小迎長的可真快,都這麼高了。讓爹爹看看,數排骨,癢不癢……”
小迎嗬嗬嗬嗬的笑著,在床上翻滾個不停。
父子兩人的歡聲笑語,充滿了這小小的房間。
唐詩望著屋簷下如線的雨絲,心中和這漫天的雨滴一樣,充滿著茫然,一種不知自己將要落向何方的茫然。
“唐夫人,晚飯送來了。還有武神大人的衣服用具,放到哪裏?”有幾個侍女穿著蓑衣戴著鬥笠過來,手裏都提著沉重的盒子。怕蓑衣上的雨水髒了地板,她們都站在雨裏回話。
唐詩趕緊走過去,接過了她們手裏的東西,客氣的說道:“有勞了。”
侍女們又踩著雨水消失在了雨幕中。
唐詩下意識的翻開一個盒子,裏麵放的是本我初心的衣服,沒有被雨水淋濕,幹的很。
又打一個盒子,裏麵是一套洗漱用具。
再打開一個,是一床被子。
都是給本我初心的東西。
沈曦不是明白她的想法嗎?為什麼又把本我初心的東西送到這裏來了?
想起沈曦孩子至上的論調,唐詩明白了她的用意。
食盒是放在最後麵的,唐詩拎起來放到桌子上,裏麵是簡單的四菜一湯。
碗筷卻是三副。
唐詩默默的擺好碗筷,招呼兒子道:“小迎,快來吃飯了。”
床上的本我迎卻還沒有穿好衣服,隻穿上了褲子,光著小膀子在床上拉開了架勢:“爹爹,看,娘教我的梅花掌,厲害不?”
本我初心扭過頭來看了唐詩一眼,又轉回去對本我迎道:“厲害,等以後,爹爹教你更厲害的好不好?”
唐詩趕緊低下頭去,她那三流的武功,在他這個武神眼裏,自然是不夠看的。
本我初心給本我迎穿好衣服,叫唐詩道:“娘子,我身上濕,你把小迎抱過去吃飯吧,我先換身衣服。”
唐詩走過去把小迎抱了過來放到了椅子上,她則走到門口,看向外麵的彌漫雨絲。
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響起,這讓唐詩覺得有些世事無常。
以前的時候,他們是夫妻,這種事情,司空常見。
而現在,她竟然有一種想要出去躲避的心情。
若不是外麵在下雨,她早就出去了。
“娘子,來吃飯吧。”
直到本我初心叫她,唐詩才慢慢回過身來。
本我初心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到了本我迎的旁邊。
見她轉過身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齊齊給了她一個笑臉。
他們父子兩個,長得可真象。
血緣,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本我初心殷勤的給唐詩和本我迎盛好飯,遞上筷子。
本我迎牽著本我初心的衣袖,再次撒嬌:“爹爹,你喂我好不好?”
“當然好了,來,寶貝兒子,張嘴……”本我初心二話不說,放下自己的筷子就去喂小迎。
小迎吃了爹爹喂的飯,高興的小眼睛都眯起來了。
“娘子,你也吃。”本我初心也挾了一箸菜,放進唐詩的碗中。
唐詩放下碗筷,淡淡說道:“你先帶小迎一些日子,明天我回覓君山住幾天。”
本我初心慢慢收回筷子,垂下眼眸,良久無語。
直到已經咽完了飯的本我迎催促他挾菜,他才又伸出了筷子,隻是手抖的厲害,一塊肉片挾了三次也沒挾起來。
“要我怎麼樣,你才原諒我?”他的聲音,很輕,微帶顫音,好象被人誤拂的琴弦發出的聲音一樣。
“原諒?你陪我孩子的命來,我就原諒。”唐詩的聲音,冰冷的如同寒冷的冰川。在凍傷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在冷的哆嗦。
本我初心低下頭去,用手捂住了眼睛,很快,有水珠從他的手指縫間冒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從手掌下傳來的道歉上,沉悶苦澀,帶著鼻音。這一聲聲的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向唐詩說,還是在向那個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孩子說的。
唐詩再也忍不住那巨大的悲傷和心底的怨恨,她站起身來,衝進了瓢潑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