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不知不覺的濃重起來,皇宮內外皆染上了一片暖色,洲許在天牢之中待了兩月,倒也將一切看的通透起來,她知曉羽央的難為,也不想令他難做,那道聖旨本該在翌日便下達朝堂,隻是當夜居然被太後給攔了下來。
太後意為若是立即下旨將一幹人等發落了顯得皇室太過冷血,而她想的卻是將一切拖延下來,兩月,讓朝堂百官知曉宗責祠正在徹查此事,羽央不明白是什麼忽然改變了太後的想法,隻知道這樣一來,洲許就得在天牢之中多待兩月。
洲許卻是大抵能感受到太後此番意欲何在,為的應是消磨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知道欺君犯上的後果,兩個月來,天牢處處不受待見,然大抵是羽央的關係,倒也過的沒有那麼難熬,隻是苦了劍心,本就是逍遙之人,若不是為了洲許,萬不會困在這個小小天牢之中兩個月。
小白和螭吻來看過他們一次,還是偷偷的來的,告訴她一切皆已經安排妥當,隻要聖旨下來,他們就會將洲許帶離這裏,離開東都,再也不出現。
隻是聞言洲許心中卻是一窒,若是這樣一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羽央了,命運多舛,而她心中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變故,心中一時間不知是何感受,苦澀又帶著無力,明明羽央身為帝王,明明她身負異秉,然卻還是要受命運擺布,不能掌控。
天氣涼了,而冷宮之中也日漸蕭索了起來,枯葉隨著秋風徐徐飄落,像是感歎這裏的冷清與靜謐,忽而,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劃破冷宮清冷的宮闈,向外傳了出去,女侍青杉麵無表情地疾步地衝出冷宮,不管不顧的跑向端慈宮。
一路上,她大吼著:“蘭妃娘娘要生了,蘭妃娘娘要生了……”
一時間,後宮炸開了鍋,醫師速速趕往冷宮之內,推門而入,是大片大片的血跡將床榻染紅,四周皆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麵色一沉,顫聲大喊道:“快,快準備熱水,蘭妃娘娘難產。”
誰知道眼前的女子會不會母憑子貴一朝出了冷宮甚至封後,眼下蘭妃娘娘萬不能有任何差池,醫師不是愚鈍之人,因此在太後與皇上沒來之前,便私自下令救人,這兩條性命,可拖不得。
床榻之上的鳳蘭春麵色如紙,豆大的汗珠自額間滑落而下,沾濕了軟枕。她隻覺小腹一陣一陣撕裂一般的抽痛,咬緊牙根還是忍不住大喊出聲,聲嘶力竭,她萬萬沒想到,生孩子是這般苦痛之事。
然而,這孩子無論如何一定要平安生下來,可是當她妄想蘊起妖靈之氣來抵禦這份疼痛之時,神識之海卻似枯竭一般,完全毫無反應,氣息似被封閉了起來,花伶心中大駭,難道是這具身體在抗拒她?
她暗暗叫苦,隻是身上的痛意愈發明顯起來,“啊……”
雙手緊緊揪住錦被,骨節泛白,雙唇顫抖,眸間滿是猩紅的血絲,目光漸漸混沌起來。
鳳輦與龍攆同時停在冷宮門外,太後與羽央步下車輦,羽央行了個禮之後,便隨著太後一前一後入了冷宮內,羽央心中有些複雜,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然當聽到這般撕心裂肺的喊聲,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激蕩起來。
從未央閣調來的隨侍來來回回一直捧著滿是血跡的布帛進進出出,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才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
而冷宮之內的醫師卻是冷汗直下,看著眼前床榻之上毫無聲息的蘭妃娘娘,他心中大駭,心道這回死定了。
冷宮的門被打開,醫師滿頭大汗的跪在羽央的跟前,顫聲道:“回稟皇上,是皇子。”太後喜上眉梢,羽央卻是麵色如常,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本該應該欣喜為何真正聽到之時,想到的卻是洲許。
若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會再無法為人母,心中一陣悲涼。
醫師仍是跪著,垂首繼續顫聲道:“皇上,蘭妃娘娘甍了。”他抬手擦了擦額間滑落的汗,顫巍巍地等待著皇上開口,他心想,今日怕是要命喪冷宮了。
羽央聞言微微蹙眉,死了?也算是為非作歹這麼久的報應了。
太後神色淡淡,開口道:“收拾一下,扔去亂葬崗埋了,冷宮中的妃子死了便死了,將小皇子送來端慈宮。”語畢施施然離開了去。
獨留羽央微微詫異,本想給鳳蘭春一個像樣的葬禮,好歹也為洛王朝誕下子嗣。倒沒想到母後會這麼做,雖有些不近人情,然母後之意已決,就隨她去了。
蘭妃誕下皇子在整個皇宮之中傳揚開來,太後大喜,於三日之後大宴群臣,而有關小皇子生母蘭妃甍的消息卻在後宮之內不脛而走,有人為之可惜,鳳蘭春爭了一世,最終還是一命嗚呼,生下皇子卻不能母憑子貴,實在是可惜可惜。也有人嗤之以鼻,鳳蘭春心思歹毒,而今難產而死,也算是報應加身,活該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