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新月如鉤。
一抹黑影從樹梢越過,如鬼魅消失在迷離的夜色之下。
半夜被惡夢驚醒,雪珞坐起身,汗水濕透了白色的褻衣,驚恐的喘息著。
側目見旁邊空蕩蕩的位置,雪珞微微蹙眉,這麼晚了,他又去哪兒了?
白天除了被皇上叫去禦書房,皇甫軒幾乎都無所事事,但是到了晚上,每到半夜驚醒,旁邊的位置總是無人。
皇甫軒是夜貓子?這也難怪,白天那麼多雙眼睛都盯著他,能方便做事嗎?
對此,雪珞表示理解,在理解的同時,也心疼他,熬夜對身體不好。
無睡意,雪珞起身披了件外袍,站在窗下欣賞明月,眉心處帶著點點的憂愁。
手貼在平坦的腹部,感覺著那跳動的小生命,雪珞茫然了,猶豫不決,孩子是她跟皇甫軒的,如果她瞞著皇甫軒將孩子打掉,他會理解嗎?還會縱容她嗎?
將心比將,如果是皇甫軒瞞著自己傷害他們的孩子,她表麵不怪他,心裏也會不痛快,兩顆心一但產生隔閡,便再也修複不好。
夫妻之間,誠實與信任最重要。
將孩子的事告訴他,決定權力還是在自己身上。
雪珞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什麼決定,出聲。“來人。”
“太子妃。”守夜的宮女一聽雪珞叫人,立刻推門而進,恭敬的站在雪珞身後。
雪珞轉身,看著宮女問道:“皇......太子呢?”
說來也可笑,她是他的妻子,對他的行蹤卻毫不知情,想要知道他在哪裏,還得問別人。
轉念一想,雪珞懊悔,夜間辦事,大多都是不為人知的事,小心謹慎的他,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嗎?
“回太子妃,太子在書房。”宮女老實回答。
雪珞一愣,眸中滿是錯愕,這宮女居然知道。
雪珞不清楚的是,皇甫軒安排照顧雪珞的宮女,都是他的心腹。
“在書房?”雪珞喃喃念著,要去找他嗎?還是算了,打擾到他工作不好,可她又毫無睡意。
“你叫什麼名字?”雪珞打量著宮女,眉清目秀,看著不討厭。
“回太子妃,奴婢竹菊。”宮女恭敬的回答。
“竹菊?”雪珞暗忖,皇甫軒真有才,連個宮女的名字都取這麼詩情畫意。“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叫梅蘭?”
“太子妃怎麼知道?”竹菊驚訝的問道。
梅蘭竹菊,四君子,誰不知道。
雪珞敷衍道:“猜的。”
“太子妃真厲害,一猜就中。”竹菊一臉崇拜的望著雪珞。
雪珞似笑非笑地掃視著竹菊,這也相信,真是個單純的丫頭。
雪珞轉身,趴在窗台上,她沒叫竹菊退下,竹菊也不敢離開,保持著一個姿勢站在雪珞身後。
望著雪珞的背影,突然發現太子妃並不像傳言那般可怕,可恨,反而有股想要與她親近的衝動。
她對人的疏離,並非她高傲,單純的隻是不想與人親近。
“唉!”望著夜空,雪珞輕歎了一口氣。
“太子妃有心事?”放下對雪珞的戒備心,竹菊開口。
雪珞一愣,連竹菊都看得出自己有心事,更別說皇甫軒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這麼明顯嗎?”
竹菊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太子妃是在想自己的爹娘嗎?”
竹菊的話讓雪珞微微有些怔住,再次驚訝,東宮還真是臥虎藏龍,竹菊看起來單純可欺,卻有顆玲瓏透澈的心。
不知為何?知道腹中懷有寶寶,她就特別想爹娘。
“你知道我爹娘是誰?”雪珞問道。
竹菊搖頭,雪珞了然,月牙跟西域休戰時,皇甫傲才帶她回月牙國,根本就沒將她的身份公布於天下,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孤兒,是鐵血的皇甫傲,難得發善心救了她,將她養在身邊。
雪珞想,在月牙國知道她是軒轅莫跟慕容璃的女兒,恐怕隻有皇甫蕭跟皇甫軒,或許皇甫瑜也知情。
竹菊上前一步,輕輕攏了攏雪珞的手臂。“太子妃,您放心,您爹娘若是知道您嫁了個像太子一樣的好人,他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
雪珞嘴角一抽,誰告訴她自己雙親死了?妹妹啊!你確定是在安慰人,而不是在咒她的雙親。
雪珞本欲開口,忽然,一股殺氣朝這裏靠近,目光一冷,寒聲道:“竹菊小心。”
竹菊反應也快,抓起一旁的花瓶砸向黑衣人,同時衝到窗下,拉過雪珞身影一閃,來到床邊,拿下掛在床架上的劍,擋在雪珞身前,長劍橫胸,厲聲斥喝。“好大的膽子,敢闖東宮。”
雪珞驚愕中,真心覺得竹菊好心壞她的事,如果不是深知竹菊是真心保護自己,雪珞會懷疑,她跟黑衣人是一夥的。
風刃,借助風的吹拂力,拉出淩厲的刃,封喉斃命。
站在窗戶下,風水寶地啊!轉眼間就被竹菊強拉到床邊,無風,如何拉出風刃,如何自保?這不是害她嗎?
“哼!”黑衣人看著躲在竹菊身後的雪珞,黑巾下的嘴角冷嗤的哼了聲,陰戾的眸光犀利尖銳宛若冰棱。
手中厲劍刺向雪珞,竹菊豈會讓黑衣人如願,劍相撞之下,摩擦出金紅色的火花,繽紛之下是劍的殺氣。
幾招下來,黑衣人的武功遠在竹菊之上,劍快刺進竹菊身體內時,黑衣人手中劍微微一偏從竹菊耳邊刺過,削掉一縷發絲。
竹菊不由驚呼。“來人,有刺客,快來人,帶太子妃走。”
雪珞站在原地,一雙犀利而審視的目光看著黑衣人,這人擺明是衝她而來,卻沒傷竹菊之意,雪珞有自知之明,她的人緣不好,容易與人結怨,嫁到皇宮幾天,都未遭殺手暗殺。
白天她得罪了古幽蘭,夜裏就有刺客光臨,不是她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除了古幽蘭,她想不出是誰。
“找死。”黑衣人眸子更是籠罩著一層複雜的陰狠,劍愈加淩厲,不再對竹菊手下留情。
保護雪珞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太子妃,快離開。”竹菊一邊應付,一邊急切讓雪珞離開,手下卻不敢鬆懈。
雪珞不由淺笑了一下,心裏泛起失望,原以為是小琰,現在她敢肯定,黑衣人是古幽蘭。
“想要取我的命,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能耐。”語氣無比狂傲,雪珞綠瞳裏滿是譏誚。
“太子妃,這不是逞強之時,刺客很厲害。”自己就不是她的對手,竹菊有些懊悔,姐姐讓她好好練功,她總是偷懶,現在好啦!
別說保護太子妃,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
見竹菊被逼得節節敗退,雪珞暗叫不妙,她若再冷眼旁觀,竹菊就會送命,這小宮女她喜歡。
雪珞拔腿就跑,不是朝門外跑,而是朝窗戶下,隻要她跑到窗戶下,死的人就是黑衣人,她才不管古幽蘭是不是皇甫軒的紅顏知己。
黑衣人見雪珞想逃,眼神一凜,當下逼開竹菊的劍,鋒利的劍劃破左肩,無視受傷左肩,身影從柱子前繞過,提劍橫空一翻,銀光閃爍,攔截到了雪珞的麵前,長劍抵在她喉嚨下。
冰冷的劍尖抵在她喉嚨處,雪珞立刻識時務者為俊傑,停下腳步,無畏的目光迎上黑衣人陰戾的眸光。
心裏卻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年皇甫傲讓天烈教她輕功,為什麼不學啊!
就算她跑得再快,卻不能與人家的輕功相比。
“你以為我會給你機會拉出風刃嗎?”黑衣人壓低聲,嘲笑雪珞的不自量力。
雪珞冷笑一聲,不知何時手中多出幾根銀針,手一揮,銀針射出,黑衣人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長劍收回,擋下射來的銀針。
雪珞見狀,立刻後退一步。
“銀滿天下?”黑衣人難以置信瞪著雪珞。
“有眼光。”雪珞抬起手,四根銀針在指間閃爍著銀光。
“你居然違背靈山婆婆的鐵令,敢用銀滿天下當暗器傷人。”世人皆知,風刃取人命,銀滿天下救人,當年靈山婆婆唯一的傳人慕容璃,都不曾用銀滿天下當暗器。
“鐵令與生命,我看中生命。”話一落,雪珞又射出四根銀針。
“好一個貪生怕死的賤人。”長劍破風,銀針撞擊在劍刃的聲音,在空氣蕩漾著。
雪珞沒用銀針傷人,隻是逼退黑衣人的招式。
“太子妃,讓開。”竹菊躍起身,長劍直刺黑衣人的肩膀處,毫無猶豫。
雪珞看準了時機,當下側過身子,避開黑衣人的攻擊往窗戶跑去。
黑衣人不曾想過雪珞避開了就逃,更是將竹菊拋之腦後,當下手腕一翻,無心與竹菊糾纏,劍再一次的追逐向了雪珞。
眼見雪珞要跑到窗下,黑衣人大駭,若是讓她拉出風刃,死的那個便是自己。
“竹菊,閃開。”清冷的聲音透著絕殺,雪珞站在窗下,清風拂過,烏黑的發絲飄揚起,妖嬈豔麗,勾魂攝魄。
雪珞抬手,蔥花般的手指飛舞著,那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如蠶絲般細的金線在雪珞指手間,殺氣浮動。
她這一招,殺百餘人不成問題,光取古幽蘭的命,還真是浪費,如若不是古幽蘭逼得太緊,不殺她不罷休,才不會拉出風刃,古幽蘭根本不夠格領教她的風刃。
在雪珞即將要揮出,千鈞一發之際,一抹身影閃過,拉著黑衣人的手閃身離開,如疾風掠過。
無數的風刃從雪珞指尖射出,由於沒有人抵擋,劃破空氣,撞打在物品上,沒有任何殺傷力。
“速度真快。”雪珞拉下卷起的衣袖,很遺憾的自語。“真浪費。”
竹菊驚呆了,手指著雪珞。“奴婢是不是多事了?”
“你說呢?”雪珞不給予答案,這還用問道,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竹菊將她從窗戶下拉到床邊,自認是保護她,其實是害她,害得她還要冒危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