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胸懷報國誌(2)(3 / 3)

在香港,原先認識華潤公司一些朋友,那時大家在大街上碰麵,有的迅速躲開,有的擦身而過,如同陌路人。

在一次新華社舉辦的活動中,爸爸找到一個國內來的熟人,打聽盧家伯伯的情況,那人支支吾吾,隻是說盧部長身體不好,沒被打倒。

聽媽媽說,那段時間,每逢媽媽在惦念盧家伯伯的近況,說到自己的擔心時,爸爸總是沉默不言。我感覺到爸爸對盧家伯伯不但敬佩,更有著特別深厚的感情。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病逝。爸爸雖無緣拜會,卻發自心底尊敬他,尊敬這位在國際交往中不卑不亢,永遠維護中國人尊嚴的偉人。

那晚,爸爸坐在電視機前收看周恩來總理追悼會的實況轉播:當鄧小平讀到周恩來總理一生“任勞任怨”這一句話時,爸爸陡然周身一震。

“任勞任怨,周恩來總理是任勞任怨!”爸爸自言自語,在客廳裏踱方步,嘴裏反複說著這句話。

爸爸有自己做人的準則,有自己崇敬的目標。他一向不參與政治,但他敬仰忠心報國、毅力剛強的人。他尊敬像周恩來總理這樣,為國家、為民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一想到周恩來總理生前任勞任怨,死後還把自己的骨灰撒在祖國的江河大地上,這種非凡的胸懷和氣節,爸爸便由衷敬佩。從這一刻起,他對過去並不熟悉的鄧小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追悼會現場轉播完畢,電視台播音員繼續宣讀參加追悼會的名單,爸爸全神貫注地收聽:

盧緒章!

“三阿哥!”在周恩來生前好友一欄中,爸爸媽媽同時聽到了自己親人的名字,不約而同地叫出聲。由於國內政局的不斷變更,名字的出現與否,往往大有文章。

有關盧家伯伯的真實情況,在這之前,爸爸媽媽已經略知一二。

前不久,廣州市雜技團來港演出。在歡迎酒會上,爸爸見到一位寧波籍姓盧的姑娘,她正是盧緒章的嫡親侄女。爸爸急切詢問她盧緒章和他一家的情況,姑娘落淚了:伯伯“文革”初期就被打倒了,聽說送到農場勞動改造,這些年一直音訊全無。多虧周恩來總理生前親筆寫了批文:廣大華行是地下黨組織。伯伯和其他朋友方逃脫被定為“叛徒”、“特務”的厄運,在農場“改造”幾年被宣布“解放”。

無奈主事的張春橋之流百般刁難,伯伯因有海外關係,不能重返外貿部任職,隻好賦閑在家。

1976年10月,“四人幫”終於被打倒,爸爸雖然極為想念三阿哥,但是,他總抑製著自己思念之情,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隻顧自己的心情,不經意中傷害了三阿哥。

“三阿哥已經受過了太多的磨難,如果我隻為了卻自己思念之情,再給三阿哥增添‘海外關係複雜’等不實之罪,這我能心安嗎?”

再說,想與盧家伯伯聯係上的真正原因,爸爸心裏最清楚:與25年前相比,自己總算有一點能力了卻心願:為自己的祖國做點實事,出點力氣,雖然沒有參政,卻帶了家屬離鄉出外謀生,但願辛苦賺來的錢,可以為國家盡一點力。

同時,爸爸也有擔心,如果“四人幫”被抓了,政府的政策還是搞革命、搞鬥爭,他又怎麼可能回去為國家出力呢?

當然,並不單是被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嚇怕了,而是出於對自己親眼目睹曆史的直覺。爸爸是個頭腦十分清醒,聰明且有智慧的人,在看不清大局時,他不會輕舉妄動。

爸爸比任何時候更關注報紙上國內的報道。當見到報紙上中國領導人的名單裏重現出鄧小平的名字,國內的許多事情開始有了變化,爸爸異常興奮,仿佛聞到了形勢將發生巨大變化的氣息!

爸爸尤其關注著複出的鄧小平的一言一行。

1977年10月的一天,爸爸約請利銘澤先生吃飯。利先生非常了解爸爸的心思,見麵就興致勃勃地說:“我看中國有希望了!有希望了!”接著,他詳細講述了鄧小平在會見到北京參加國慶活動的僑胞、華裔、港澳台同胞時的講話內容。

與利銘澤先生吃完飯,那一夜,爸爸少有地興奮,不停地與媽媽重複著這樣一句話:“秀英,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我們終於又能見到三阿哥了!”

第二天到公司,爸爸立即讓秘書給北京國務院僑務辦公室發了封信函,言辭懇切,句句真情:“我和夫人期望早日回國探望表哥盧緒章。”

不久,一份由國務院僑務辦公室主任廖承誌親筆署名的電報,立即發回香港:“熱烈歡迎、真誠期待包玉剛夫婦回國探親。”

1978年10月28日,爸爸和媽媽終於登上了北上的飛機。

飛機的終點站,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