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一直以來看起來淡淡的,像沒什麼社交一樣,上課也不怎麼說話,過著學校很多人一樣三點一線的生活,像這樣的人是不會有太多人關注的。
她一直在觀察著身邊的人,從不外向袒露自己,就連徐夢琪也不能夠完全了解她在想什麼,幹什麼。
做著普普通通的事情,她沒有像林長生和徐夢琪一樣的愛情,也沒有姚澤健那般自卑和深沉,穿著寬鬆的衣服,也不化妝。
最愛下課時手捧著“張愛玲”的著作。
她很幼稚的,書上會寫著“張愛玲”的名言名句。
如果她存活在一本書裏,不可能是主角。
就連作者也不願意用太多的筆墨去描繪她……
……
蘇雅要死了。
那天林長生他們看見了她的父親,40歲上下的年紀走姿卻佝僂著,老了,他真的老了。
高昂的醫藥費已經壓在了他的肩膀上,無形卻有形。
……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校高一的蘇雅同學原本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美好的未來,可是天降橫禍,她在醫院查出來肝癌……高昂的醫藥費讓她美好的家庭支離破碎,我希望我們全校師生能夠伸出援手……”
意思其實很簡單的。
……
消毒水在鼻腔結成蛛網,蘇雅數著走廊第七塊地磚的裂紋。母親簽字時鋼筆戳破診斷書,墨跡暈染成鳶尾花的形狀,主治醫師胸牌反光裏晃動著解剖教室的骷髏模型。
護士綁腕帶時碰到圖書館借書卡,邊緣還粘著紫藤花瓣的屍骸。蘇雅想起兩周前在書架間撿到的《花卉圖鑒》,泛黃書頁間夾著的銀杏葉突然滲出琥珀色的汁液,染髒了分類編碼標簽。
住院部樓下的山茶正在暴烈地開放,花瓣墜地時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第一次化療後嘔吐物染紅了睡裙第二顆紐扣,母親在洗手台搓洗時,肥皂泡裹著血絲旋進下水道漩渦。
深夜監護儀的綠光裏,蘇雅在日記本描摹窗外截肢的櫻花樹。雷雨夜被劈斷的枝椏切口處,新生出乳白色菌菇,像一場微型葬禮的燭火。她給每朵菌菇編號,筆尖戳破紙麵時,晨霧正漫過放療室的鉛門。
六月末的月光有金屬的質感,母親織的羊毛襪堆成柔軟的繭。蘇雅在止痛藥說明書背麵畫細胞分裂圖,正常細胞與癌變的星群在紙麵廝殺,鉛筆線團滾進床底,被夜班護士的橡膠鞋底碾成扁平化石。
雨滲入中央空調管道,天花板黴斑生長成澳洲地圖。儲物櫃深處的芭蕾舞鞋長出菌絲,去年文藝彙演前夜,她在舞蹈教室鏡前旋轉時,鞋尖曾沾滿櫻花樹的呼吸,可惜她沒有被選上,隻是幻想著可以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完成她的夢想。
高燒四十度那夜,心電監護儀波紋化作遷徙的雁陣。林夕看見菌菇在櫻花樹切口處綻放磷光,母親梳頭時收集的落發在月光裏編織成巢,未拆封的舞鞋正在發芽,根係穿透醫院的地基,纏繞著地殼深處的岩漿。
晨光切開重症監護室的空氣時,最後一滴營養液在管壁凝固成水晶。護士長取下床頭卡的動作像合上書本,母親毛衣針上未完成的袖口,垂落成通往天堂的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