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這種季節到了山裏總是料峭生寒,濃濃的山霧從地麵上漸漸浮起,慢慢飄蕩在林中,帶著潮濕的水汽。羽化朝周圍看去,一個個士兵藏在草叢裏,大樹後,或是濃密的枝葉之間,大概沒有誰不會覺得冷吧。他第五次把手按到地麵上,悄悄地查探著附近的異動。
一切都靜靜的,間或有幾聲鳥鳴,想來是肚子餓了,提早發出了抗議,這讓安靜的山林更顯得清冷了。天邊還看不到太陽出現的影子,連星辰都在收拾包袱準備離開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若非羽化眼力不錯,他甚至都看不到那些戰士正在隱蔽之中。
他有點緊張了。在越州他參加過戰爭,那是為了複仇,他騎著那麼一匹香豬讓追兵大敗潰逃。在瀚州他也參加過戰爭,那同樣是為了複仇,他一直隱忍到最後將所有的力量爆發出去,讓熊昌、讓鐵顏朵不得不踏入地獄。可那都是複仇之戰,而這個滅雲關呢?這是他第一次打一場伏擊戰。他唯一戰鬥理由便隻是為了讓姐姐安心,那個如母親一樣給以自己生命的女人。
羽化輕輕吐出了氣去,轉頭看身邊的默羽,默羽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似乎睡著了。羽化知道她不可能睡的,這是戰場不是暖床。邪念忽然就出現了,他的眼睛左右轉動,確定沒有人注意他,然後他嘟起嘴唇向目標靠近。
“你的呼吸亂了。”
羽化頓時僵化了,嘴唇距離默羽不到兩寸,可是默羽的睫毛微微顫了一顫。羽化立刻將腦袋扯回來。
便在這時,兩道精光落到了他的臉上,默羽終於睜開眼睛,那眼光如刀似劍,鋒銳無比,仿佛可以將他的臉割破。羽化嚇得臉色發白,心裏一個勁地打鼓,心說這姑娘是不是已經察覺到我的獸行了?不會是現在要殺我吧?
“他們來了!”默羽低聲喝道。
羽化大喘了一口氣......
幾聲鳥鳴在靜謐之中顯得明亮,這是羽化發出的暗號,聽到暗號的戰士們越發悄無聲息,他們知道很快就要戰鬥了。
埋伏的地點是一處相對較高的地勢,前方一片小溪歡快地流淌著,不久之後便被人踏足了。黑暗之中一片人影憧憧猶如鬼魅,有刀槍的閃光慢慢晃動。這支部隊行進的很小心,沒有一人交談,戰馬的蹄子上應該是包裹了厚布,移動起來也是沒什麼動靜的。
“果然來了。”羽化低聲笑道。
可是又有三聲鳥鳴傳來,羽化一皺眉,那是思無邪的暗號,是讓他不要動。盡管心裏奇怪,羽化仍舊沒有動,他知道思無邪不是那麼仁慈的人,必然有其他的想法。
那支部隊大概有千人之多,悄悄地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過去了,而思無邪一直沒有發出進攻的命令。羽化終於忍不住了,摸到思無邪的身邊,“怎麼了?”
“那是小菜,主菜還沒來呢。”思無邪充滿自信地笑著。
“可是你放他們過去,營地那邊還沒有建設好呀。”
“沒關係,你該知道零卿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零卿是一隻獅子,她大概也等著有人送上門去。那些羽人真可憐啊。”
羽化無可奈何地又摸回默羽的身邊,“思無邪也不是好人哩。“
“怎麼了?“
“他要我們截擊對方的大部隊啊,他可真敢幹。“
“少主不是魯莽的人,再等會吧。“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漫長,卻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營地的方向忽然亮起了火光,喊殺聲隱隱傳了過來,那是零卿已經發動了戰鬥。羽化有點擔心了,很想過去看看情況,不過想了一想還是放棄了,畢竟營地那邊零卿有五千人防禦著,不可能一擊即潰的。
那邊的戰鬥似乎是一個信號,天邊終於有淡淡的光芒穿透了夜幕,林間的霧氣慢慢變得透明起來。遠方馬蹄聲震動,腳步聲清晰了,一支部隊加快了行動從暗處冒出頭來。他們很快跨過了小溪,朝著營地的方向衝去。
可是思無邪仍舊沒有發出進攻的命令。
直到羽人的部隊過去了近三分之二,一團堪比陽光的金色光球炸開在空中。那光球亮度極高,沒有適應過來的羽人戰士被刺得雙眼發痛,那光球忽然散了。一明一暗的瞬間,羽人戰士們暫時失去了視力。
就在那一個瞬間,一隻隻鐵箭飛射過去,驟雨一般灑落在羽人的軍陣之中。慘叫聲頓時響徹山林,無數的鳥兒驚慌地飛上高天,呱噪的聲音非常刺耳。箭雨仍在繼續,毫不斷絕,蠻族的戰士們用他們最快的速度發射著死亡的邀請函。毫無準備的羽人被打得暈頭轉向,茫然失措,三輪箭羽過後,少說也帶走了幾百戰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