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彪人馬卷起塵土從遠方奔馳過來,白亮亮的城前便有了一道黑色的河流。這是一枝五百人的騎兵隊,花子虛隻憑眼力已分辨出人數,而他在意的是這五百人竟是排成了五行,如同海浪一層層推向山崖,有風卷殘雲的意味。這不是攻城的陣型,甚至不是兩軍交戰的陣型,花子虛淡淡地笑了,這樣的陣型其實就是耀武揚威來的,而他的微笑卻是強裝出來的,因為他聽見了不少士兵的驚呼聲。
城下騎兵隊猛然停止了前進,暴躁的馬兒被騎手牢牢控製著,卻在不安分地踢踏著地麵,發出不滿的低嘶。騎手們反而安靜地有些反常,一路奔行過來,人人都是汗濕衣甲,卻沒有人擦一把汗,說一句話,他們沉默得像是岩石。掌旗官十人,更是高大健壯,十麵丈二長的戰旗在他們粗壯的手臂中紋絲不動,仿佛與他們的手臂鑄在了一起,而那霍霍揚動的旗幟為他們再添了無窮的殺意。
黑盔、黑甲、黑纓槍,這是騎兵隊統一的裝備。
“黑纓衛啊!名不虛傳的強兵!”難怪士兵們會害怕,花子虛知道城下騎兵是贏天和仗之縱橫戰場的親衛,而這樣的隊伍,他知道,贏天和手下還有七枝。相比起自己訓練的隊伍,也許裝備上沒有差距,但心理上實是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花子虛的笑容裏多了幾分苦澀,他練兵認真,可是這些兵大部分沒有真正上過戰場,剿滅山賊匪寇和上陣殺人根本就是兩回事,他的兵缺少鐵血的特質。
一時間,城上城下皆是靜默,異常怪異。
一會兒之後,騎兵隊分兩列閃開,一騎烏騅馬慢慢踱了出來,馬上將官按刀抬頭,渾不在乎已進入弓箭手射程之內,神態倨傲,張狂無比。
“給花老將軍請安,贏葵甲胄在身不能全禮了。”
花子虛眯了雙眼,微笑點頭,“你父親可是已經到了?”
“正是。”
“那你是來下戰書的?”
“正是。”
贏葵跳下戰馬,大刀一擺,唰唰地在地麵上刻畫起來,等他上得馬去,地麵上赫然出現四個大字——明日攻城!
“武韜公真客氣,你且回去,就說老夫恭候大駕。”
“遵命。”
贏葵拱手抱拳,忽的又摘下大刀,“路障真多啊。”
城上士兵就見這青年將官忽然策馬衝出,直衝向十丈外一塊高達丈許的石碑,那是宣花城的界碑。眼見得一道光芒閃過,界碑轟然爆碎,石屑紛飛。
贏葵大笑,高聲呼喝,“走!”
一霎時,五百黑纓衛齊聲呐喊,聲如奔雷,五百戰馬迅疾撤退,隨著贏葵往回奔走,馬蹄震起煙塵,如風過大漠,黃沙漫天。
花子虛心下暗歎,知道尚未開戰,已輸了一籌。
城頭守軍人人色變,驚恐得像是看著一群野獸,士氣已泄。
這一幕,已被人看了去。
在宣花城的右邊山丘上,一個男子撐了青花點梅傘為一個女子遮陽,兩人臉帶笑意看著城下的示威,像是看了一場好戲。
“宣花城怕是守不住了。”男子微笑。
女子瞟了他一眼,嗔怒地踩他的腳麵,“怎麼?很想去幫忙嗎?”
“這倒也不是,不過軍方之內能被父親看重的人,我也很想見上一見。人人都說贏天和是隻猛虎,可父親卻被人說成是狐狸,未免有點小瞧父親了。”
“哎喲喲,我的家主大人,猛虎可欺,狐狸多智,那是誇父親呢。”女子嗤笑一聲,“怎麼?你還想當打虎英雄?”
男子嗬嗬笑著,用絲帕為女子擦去額頭汗漬,“還是進城吧,這裏挺熱的。”
“到底還是葉氏的血脈,上了戰場就興奮,可是你若守城,必遭花子虛將軍嫉恨,而你守城成功,又得遭到贏赤炎的嫉恨,就算你擊敗了贏天和,當今的皇帝老子也不見得給你好臉色吧,你可是搶了皇家後代的風頭了。”
女子笑著走開了,男子愣愣地舉了傘,好一會兒才追了過去,笑道:“橫豎我也沒幾年的命了,哪管得了這許多,父親不是說了嗎?我執刀劍在手,一生不得如意。”
“可我隻想能夠靜靜陪你過了這幾年。”女子幽幽歎息,聲音婉轉似小溪潺潺,花容便微微黯淡了下去。
男子輕輕笑起來,“放心,我們會靜靜地死去的。”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