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6月,直係軍閥走了黎元洪。同年10年,曹錕以重賄當選為總統。次年10元,直奉軍閥大戰,直係大將馮玉祥乘機倒戈,回師北京,推翻曹錕,段棋瑞就任臨時執政,任命各部總長,以李思洽為財政總長,並兼任鹽務署督辦。
李思浩是段棋瑞的親信,這次出任財政總長,麵臨一大難關,即軍費龐大、財務極度困難。海軍將士為索餉,竟將海軍總司令部逼下了台。
因此,段棋瑞和李思浩,千方百計想給海軍籌付欠餉,終於獲得了日本財閥三井的暗中協助。由日本人中澤鬆男出麵,每個月向波斯采購鴉片500箱,由波斯運往上海銷售,資金由三井公司墊付,所賺的錢,則交段棋瑞、李思浩撥付海軍發欠餉。段棋瑞和李思浩喜出望外,但他們必須在上海找一個可靠而又有辦法的自家人,亦即所謂的“安福係”人士作為這樁秘密買賣的總代理。他們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把這項任務交給陸衝鵬。
因為,一、陸衝鵬是“安福係”支持當選的國會議員;二、1920年直皖開戰,段棋瑞下到上海,與李思浩等要人均住在陸衝鵬家避難。段、李將這項美差給他,多少有報答之意;三、陸衝鵬和上海的一些煙土商很熟。
杜月笙還調查到,陸衝鵬接奉這項密令之後,便和廣茂和煙土行簽訂了合約,由陸衝鵬代表段棋瑞臨時政府簽字蓋章。雙方約定陸衝鵬負責運送煙土至廣茂和煙土行,而廣茂和煙土行則見貨付款。
第一批鴉片500箱運到外海,陸衝鵬早已接到密碼電報,他立即通知廣茂和煙土行,叫他們準備現款接貨。他這一去,才曉得自己上了大當,廣茂和的老板居然推說一時籌不出這麼多現款,言下之意仿佛是打算放棄這筆大生意,也無可奈何。
陸衝鵬被這意外的變卦急得團團轉,貨物就要到了,買主卻說不要貨,因付款不出,叫他把這麼多鴉片往哪兒藏。他左思右想都毫無辦法,隻好暫且把這500箱煙土放到他的田莊。他的田莊麵積遼闊,以前就當過存放鴉片的秘密倉庫,同時,他的佃戶都受過軍事訓練,他又買了大批槍械放在田莊,萬一有人來搶,他們還可以竭力抵抗。
杜月笙把陸衝鵬的底牌,摸了個一清二楚,臉上的愁雲頓時一掃而光。他興奮異常,因為他知道北洋政府都在明目張膽地用軍艦走私鴉片,那麼,他的三鑫公司又為何不能做呢?
他立即去拜訪通商銀行的老板,從他那兒借了2萬塊錢。他拿著這筆錢交給張嘯林,叫他打點精神去辦事,盡快地結交孫傳芳手下的新貴。
過去,杜月笙和張嘯林就同孫傳芳的駐滬代表有過交往。這次手中有2萬塊錢,他們托人居間介紹,幾度酬醉往還,孫傳芳左右的和位高級官員,便和杜月笙、張嘯林稱兄道弟起來。
真正應了當年倚江樓上金廷蓀說的那句開場白:“三百年風水輪流轉”,起初把持上海鴉片市場,不把法租界各位看在眼裏的“大八股黨”,自從黃金榮兩記耳光打倒“保護權”,“小八股黨”掘起,三鑫公司掌握大權,包占上海市場後,“大八股黨”就反過來在三鑫公司和黃、杜、金的公館行走。他們有人在吃俸祿,有人經常調頭寸。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即今年紀比他們年輕得多的杜月笙有事拜托,他們也莫不奉命唯謹,跑得非常起勁。
這一天,正下著鵝毛大雪,陸衝鵬的換頭之交、英捕房的探長沈杏山,突然跑到陸衝鵬在上海的家裏說:“三鑫公司最近斷了煙土來路,上海灘上鴉片煙快要絕跡了,杜月笙想請你買個交情。你手裏的那批貨與其統統運到蘇北,舍近求遠,何不拔出一部分,給法租界的朋友救救急?”
陸衝鵬一聽,心裏就直打鼓,他怕給杜月笙的煙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但又不願得罪杜月笙。於是他皺起眉頭反問:“現在還能運得進法租界?孫傳芳的人厲害啦,不要弄得雞飛蛋打呀!”
沈杏山卻笑著說:“放一萬個心,沒一點問題。”
陸衝鵬心想:你沈杏山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那批煙土運到法租界,萬一在路上被沒收、被搶掉,或者被杜月笙吞沒,叫我去找誰?
沈杏山見他麵有難色,又勸他道:“陸先生,你放心,價錢一定從優。”
陸衝鵬歎了口氣,隻得掉一記花槍,先推脫一陣,於是便說:“好吧,我會盡力促成這樁事。不過杏山兄,你曉得我向來不做煙土生意,這票煙土幕後還有人做主,我盡量把杜先生的意思傳到便是。”
“那也好,”沈杏山的頭腦比較簡單,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不過,我什麼時候來聽回音呢?”
陸衝鵬想了一想才說:“一個星期以後吧!”
第二天,山東督軍、狗肉將軍張宗昌派駐上海的代表,一位姓單的先生居然也在陸衝鵬的家裏出現了。他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老杜想跟你勻幾百箱煙土,應一應市麵上的急,你手裏有,為何不做個順水人情?難道你是怕老杜拿了你的貨不給錢嗎?不會的!”
一句話點到了血瘡上,陸衝鵬怔了一下。但知他是名律師,一張嘴巴死的都能講得活。他隻笑了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定定地看著單先生說:“依你的意思,我應該撥一票煙土給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