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露珠春風隻是對著金尼夫人,沈王妃含笑道:“你們下去吧,”至此至始,金尼夫人和兒子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冰涼地看著桐花。
大殿上重新隻餘下沈王妃和桐花兩個人,妙姐兒唇邊當然是含笑,而且嫣然:“如何?你以為隻有你的頭人才是王爺要用的人?”真是太天真,就是沈玉妙也是在一個月前,才知道朱宣幾年前就收留了金尼夫人,然後派了人暗夜裏把她的兒子接到王府裏。這幢王府占地不小,可以藏人的地方倒是多的是,養上個幾十年也不會被人看到。
朱宣做完這一切,再看著山林裏殺來殺去,當然是不聞不問,任由著他們去劣存優。桐花至此才知道最後一條可以用來和南平王談條件的籌碼也沒有了。
聽著沈王妃徐徐地道:“想當年,你的公公吳龍頭人也是一條漢子,在四方山林裏至今尚有威望,所以他要是西去,能在這山林裏重新威望眾人的隻能是他的兒子。”
看著桐花的臉越來越白,妙姐兒手裏輕輕把玩著絲帕,淡淡道:“聽說吳龍頭人快被兒子氣死了,這山林裏換頭人也不遠了。”
“天呐,”桐花身子搖搖欲墜又輕聲痛苦的喊了第二聲,沈玉妙這個時候臉才慢慢繃起來,隱然有怒氣:“你還來同我談什麼條件,你以為你還能回去嗎?”
桐花蒼白著麵孔道:“我不回去,我來了就沒有打算這一次能回去,如果王妃願意再給一個商談的機會,我留下來不走,頭人他一定會來接我的,能在這山林裏讓人人心服的,隻有我們頭人。”
“好,”沈玉妙立即應聲道:“隻要他來接你,我就聽他再說一次,如果他不來。。。。。。”妙姐兒隻是淡淡一句:“現在是曉諭他綁縛下山來,還可以饒他一命,再作頑抗,就不能留著他了。”看著桐花道謝:“多謝王妃。”話一說完,就一下子暈倒在地上。
讓妙姐兒倒是驚愕一下,難道我還能嚇倒人不成?不是人人說我心慈軟。看著女官去檢查過,才回稟道:“她背上有刀傷。”想來是在朱宣大軍攻山的時候被砍傷的。
“請醫生來給她診治,”沈玉妙覺得那位見過一麵的嘎格頭人也足夠混蛋,讓一個受傷的女人來為他傳話,對朱福道:“把她安置在二門外麵,東小院的廂房裏,讓人好好看著,給她治傷,別讓她死了。”
做完這一切,看著殿內重新歸於平靜,妙姐兒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猶在生氣,害死那麼多去商議的人還敢來見我,又生氣一個受傷的女人這樣的膽識,可憐她身邊沒有人憐惜,那位死守在山洞裏的男人就任由一個受傷的女人來作這樣的事情。
步出大殿,殿外烏珍牽著自己的馬在等候,如果是走著過來,那倒不是有意怠慢桐花夫人,她要等更久的時間才行。
妙姐兒對著一地的大太陽在心裏作一個鬼臉,我一點兒也沒有讓桐花等,我換好衣服再過來就是這個時間了。
回到房裏,顧冰晶迎上來幫著服侍換衣服,換過金鳳冠小心地捧在手上看一看,顧冰晶對妙姐兒道:“伯母,這個珠冠真好看。”
一頂黃金打造的小巧束發金冠,鳳凰樣式,上麵鑲嵌著珠光寶氣,各色珍珠各色寶石倒有上百顆,第一次妙姐兒戴上時隻是一個感覺,千萬別從頭上掉下來砸到腳才是,砸一下子不是好玩的。
看著顧冰晶小心地把珠冠放到打開的盒子裏去,又用自己的絲巾小心地擦了擦,象是愛不釋手的樣子,妙姐兒隻是微笑,人的際遇真是難說,自己遇到了朱宣,而朱宣又如此能幹,才能有現在的生活。
而顧冰晶,一開始顧家是想許給世子朱睿的,那這頂金鳳冠以後就將是她的了。再想一想睿兒,妙姐兒在心裏歎一口氣,表哥這個也不行那個也看不上眼的,世子到底是要許婚給誰,就是太夫人也說不上來。
擦拭好金鳳冠,顧冰晶從趕快把茶給妙姐兒端上一碗來,就是房裏的丫頭也會對著王妃說一句:“顧姑娘很是孝順。”
兩天沒有來請安的石姨娘和易姨娘一起進來請安,也幫著服侍王妃,妙姐兒再一次注意到,一看到兩位姨娘,顧冰晶就先是一抹不屑的表情,讓妙姐兒想起來京裏太夫人的來信,說這一次顧冰晶之行倒是原因多多。
怕和毅將軍太生分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顧家也是妻妾爭寵的厲害,原來許給毅將軍的是顧家的妾生女兒,是顧夫人去宮裏德妃麵前哭求過,這才送來見的是顧冰晶。
妙姐兒隻能笑一笑,表哥雖然沒有說過重嫡庶,可是自己和姨娘們的待遇從成親前就相差太多,顧家送一個妾生女兒來訂親,隻怕表哥惱怒起來,覺得顧家誠意不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母親,”毅將軍從外麵進來,手裏提著兩個蟈蟈籠子,進來看到顧冰晶也在,道:“你也在這裏,你要好好服侍母親才是。”
然後把手裏的蟈蟈籠子給母親看:“父親不在家,我送這個來陪著母親。”蟈蟈在籠子叫得正歡,毅將軍徑直把籠子掛在房裏,回頭問母親:“好不好聽?”
妙姐兒對兒子招手,讓他近前來,用手撫著毅將軍一頭的汗水,對兒子嗔怪道:“就是功課好,也不能就是玩,鬥過蛐蛐兒鬥蟈蟈,你說你去薛家鬥蛐蛐兒,我問過寶絹了,她說你沒有去呢。”
“和女人鬥什麼蛐蛐兒,”毅將軍嘿嘿對著母親笑一聲,才道:“我是怕母親讓我帶著冰晶去,才這麼說的,鬥蛐蛐兒,是在趙大人的家裏。”
看一眼顧冰晶,毅將軍道:“你今兒晚上陪母親,免得母親一個人睡不著。”妙姐兒用手指點一下兒子的小腦袋,嗔道:“你這個孩子,又滿口裏女人男人的了,看你父親回來,我告訴了,讓他捶你才是。”
毅將軍這件事情上不怕父親,反而對母親道:“父親才不為這個捶我,隻是我想哥哥了,怎麼哥哥還不來,難道不和我們一起過年?”
剛才想過世子朱睿,次子又來提起長子,妙姐兒一陣心傷,瑞雪趕快對毅將軍道:“小王爺快別提起來,王妃天天想著傷心呢。”
“傷心作什麼?”毅將軍覺得自己才應該傷心才是,對母親道:“我隻傷心我養的鳥兒,都留在京裏了,隻怕死得不剩幾隻了。”然後再歎氣:“哥哥什麼時候來,我有好蛐蛐兒給他。”
是夜,顧冰晶是睡在妙姐兒房裏陪她,看著熟睡的小小的麵龐,妙姐兒隻是輕聲的歎氣,想兒子想女兒,也想在外的朱宣,迷迷糊糊地才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先是朱祿來回話:“桐花夫人夜來起了燒,一直不褪,她醒過來的時候還是昏迷中,隻是要見王妃。”
妙姐兒站起來,顧冰晶已經快手快腳地把衣服取過來,呈給妙姐兒。妙姐兒微笑披上衣服,對顧冰晶道:“你先吃飯吧,不用等我。”
隨著朱祿一同走出二門,東小院是派駐不少士兵看著,桐花住在廂房裏,兩個醫生出來迎接王妃,對王妃細說這位女子的病情。
先是刀傷,想是淋了水,一路不容易才進到城裏,又是急氣攻心,一下子夜裏起了燒自此不退。
“王妃。。。。。。我要見王妃,”昏迷中的桐花仍在喃喃,坐在床邊的妙姐兒,一向是心軟的妙姐兒,很有母性地接上一句:“我在這裏。”
桐花仍然是喃喃著,全沒有醒的樣子。坐上一會兒的妙姐兒也沒有等到她醒來,隻能先回房裏去。
顧冰晶迎出來,豐年跟在後麵解釋道:“顧姑娘還沒有用早飯,說要等著王妃。”沈玉妙一笑,從剛才的一心鬱悶中解開來,對顧冰晶溫和地道:“你這個傻孩子,說了不用等我。”
再看一看廂房裏,也沒有毅將軍讀書的聲音,想起來今天史敬功是給孩子們放假的妙姐兒對顧冰晶道:“我們進去吃飯吧。”毅將軍回過母親,已經出去了。
吃過早飯以後,顧冰晶看著這位未來的婆婆還是有幾分不高興的樣子,忙道:“伯母這一會兒沒有事情,不如去後麵池子裏看魚,我最喜歡那魚,都有尺把長,一看到有人來不躲著反而往水麵上來。”
看著桐花病成這樣的妙姐兒心裏隻是難受,打仗不是男人的事情,聰明大膽能言善辨就應該衝鋒陷陣嗎?
聽著顧冰晶哄自己出去走走,妙姐兒領會這一番殷勤:“我也有一段日子沒有去看魚了,”魚池就在房後的一條小路上,石子小路上走過去,兩邊也是種上各樣的花,枝葉搖晃爭相迎人。
路盡頭是一座小亭子,一群大魚在水裏看到人影子就往水裏上浮,引得妙姐兒也是一笑,這才把桐花夫人從心裏抹開。
“伯母,”顧冰晶從丫頭手上接過魚食,看著這一帶池水,恭敬地道:“這園子真好,如果是冬天,梅林裏掛霜一定更是絕色。”
看著顧冰晶包含祈望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妙姐兒不能不感動一下,或許是別人在這個時候都會覺得顧冰晶太有心計,把自己引來池邊上說這句話,隻為著在這裏留下來。
可是一向心慈軟的妙姐兒隻是心潮澎湃,這樣一個小小的姑娘,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來是家裏呆得太過不開心。
妻妾紛爭有如硝煙四起,人心之忿遠比戰場上的敵人更讓人難過。幫助過趙若南,又幫助過秋巧的心軟沈王妃,含笑看著顧冰晶,這是自己以後的媳婦,自從來了以後,這個小小孩子每日晨昏定省,從不放過。
就是表哥都感動一下,說一句:“這孩子也算懂事。”下一句就不中聽了:“比端慧應該懂事吧。”南平王太想女兒,想著想著就反過來,力數女兒各種不聽話,不懂事,似乎這樣就可以不用想端慧。
雖然知道端慧在高陽公主府上是如魚得水,高陽來過幾封信,都喜歡的不行,端慧如何的懂事,如何的討人喜歡,讓妙姐兒和朱宣看過以後都是納悶,這還是自己家的端慧嗎?
可是此時此刻,妙姐兒還是心疼顧冰晶,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在未來的婆婆麵前這樣的討好,至少沈玉妙從來沒有這樣過,把妙姐兒接來,是朱宣一意孤行的結果。
手裏抓一把魚食灑向水邊,看著水天一色的荷葉荷花,妙姐兒對著顧冰晶道:“這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是我成親以前養的這些魚。”
顧冰晶輕輕啊上一聲,沒有想到這位朱伯母會對自己說這個。當下隻是靜靜聽她說話,顧冰晶直從認識南平王妃,也和別人一樣喜歡上了她的衣服首飾人品風度,最喜歡的就是這位朱伯母一臉嫻雅,不象母親在家裏時就總是焦躁的。
眼前水天一色,妙姐兒把魚食再拋兩把下去,從瑞雪手中接過絲帕擦拭著手,對顧冰晶溫婉地道:“冬天,你喜歡住在哪一處?”
“是,”顧冰晶一臉喜色行了禮,這才斟酌地道:“冬天我想貼著伯母住。”妙姐兒笑盈盈一口答應道:“好。”
年紀小小的顧冰晶也要在心裏重新思量一下,京裏傳言都說這位朱伯母在未來的公公麵前是唯唯諾諾,可是她答應的事情從來都是能辦到。不象自己的母親,偶然答應一件差事,父親不同意隻能作罷。
帶著顧冰晶往回走,妙姐兒才慢慢告訴顧冰晶:“冬天我們就搬回王府去,我院子裏有不少梅花,一樣能賞。”
顧冰晶還是喜歡的不行,小心謹慎的接了話:“都說伯母的趣味高,我來了這些日子,也是這樣覺得的。”
如果你未來的媳婦,一個小小的孩子討好你,你會不會覺得她心思太多,其實討好大多是建立在隻想討好人,並無其它目的的基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