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孟獲回到大營,問諸將可有破敵之策。隻見一人出班,道:“我有一計,可退蜀兵。”孟獲視之,乃是老將軍古覺也。
孟獲道:“公有何計?”古覺道:“吾聞自夷陵之敗後,劉玄德隻身逃回白帝城永安宮,為悲憤和羞愧交加,痢疾小疾竟轉為沉屙。自知將不久人世,從成都召來丞相諸葛亮托咐後事,口授了一道稀世遺詔:‘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定國,終成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然諸葛亮欲成帝業,卻也尚未容易也。”原來,古覺本是蜀地之民,昔日劉備入蜀,古覺自負有才學,曾舉孝廉,常以‘教授’自居,乃往見劉備。
劉備乃引諸葛亮、法正等人共迎之。古覺本乃狂妄之人,良久乃道:“久聞公之大名,今幸一會。公既知天命、識時務,何故在此偏安?”劉備道:“曹操大逆不道,欲篡大漢,備雖德薄,然既為大漢宗親又豈能袖手旁觀?”古覺道:“非也。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曩自桓、靈以來,黃巾倡亂,天下爭橫。降至初平、建安之歲,董卓造逆,傕、汜繼虐;袁術僭號於壽春,袁紹稱雄於鄴土;劉表占據荊州,呂布虎吞徐郡:盜賊蜂起,奸雄鷹揚,社稷有累卵之危,生靈有倒懸之急。大漢丞相曹操,掃清六合席卷八荒;萬姓傾心,四方仰德。非以權勢取之,實天命所歸也。魏王曹操,神文聖武,以膺大統,應天合人,法堯禪舜,處中國以臨萬邦,豈非天心人意乎?”又對諸葛亮道:“今公蘊大才、抱大器,自欲比於管、樂,何乃強欲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耶?豈不聞古人曰:‘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魏王帶甲百萬,良將千員。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公可勸左將軍可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失封侯之位。國安民樂,豈不美哉!”此言一出,在座眾人無不變色,隻見張飛怒目而視,趙雲、陳到皆有拔劍之意。法正更是麵色發青,欲斬古覺。劉備半晌無話。
諸葛亮見眾人皆有怒色,乃微微一笑道:“吾以為蜀中高士,必有高論,豈期出此鄙言!吾有一言,諸位靜聽:昔日桓、靈之世,漢統陵替,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黃巾之後,董卓、傕、汜等接踵而起,遷劫漢帝,殘暴生靈。因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蒼生塗炭。吾素知汝所行:世居蜀中,初舉孝廉入仕;理合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言論,罪如同謀篡位!汝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願食汝肉!今幸天意不絕炎漢,劉豫州入主西川。吾主今奉天子之旨,興師討賊。汝既為諂諛之臣,隻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安敢在眾位高士麵前,妄稱天數耶!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汝即日將歸於九泉之下,何麵目見二十三帝乎!汝乃無父無君之人,請勿複言。”
古覺聽罷,氣滿胸膛,大叫一聲,竟昏死過去,劉備深恨古覺,乃將古覺放逐於南蠻,不想古覺命大,竟活至今日。後又聞劉備死,諸葛亮輔政,古覺越發氣惱。
至此,古覺乃欲毀諸葛亮之名。總言諸葛亮欲篡位,時人莫許之也。
孟獲道:“怎見諸葛亮欲篡位?”古覺道:“諸葛亮用人,大半為荊州之人也。其餘如鄧芝、王平、張嶷、馬忠等,必然不服諸葛亮之管理,更兼托故之人,非僅諸葛亮一人也。還有李嚴尚在永安,欲往永安來說李嚴,若能使荊、益兩家相爭,則大王之危可解也。”孟獲大喜。
孟獲乃令古覺往益州各處策反,自己則堅守不出。
獲傳令曰:“吾已知諸葛亮之計矣,不可與戰,戰則中他詭計。彼川兵遠來勞苦,況即日天炎,彼兵豈能久住?吾等有此瀘水之險,將船筏盡拘在南岸,一帶皆築土城,深溝高壘,看諸葛亮如何施謀!”眾酋長從其計,盡拘船筏於南岸,一帶築起土城:有依山傍崖之地,高豎敵樓;樓上多設弓弩炮石,準備久處之計。糧草皆是各洞供運。孟獲以為萬全之策,坦然不憂。卻說孔明提兵大進,前軍已至瀘水,哨馬飛報說:“瀘水之內,並無船筏;又兼水勢甚急,隔岸一帶築起土城,皆有蠻兵守把。”時值五月,天氣炎熱,南方之地,分外炎酷,軍馬衣甲,皆穿不得。孔明自至瀘水邊觀畢,回到本寨,聚諸將至帳中,傳令曰:“今孟獲兵屯瀘水之南,深溝高壘,以拒我兵;吾既提兵至此,如何空回?汝等各各引兵,依山傍樹,揀林木茂盛之處,與我將息人馬。”乃遣呂凱離瀘水百裏,揀陰涼之地,分作四個寨子;使王平、張嶷、張翼、關索各守一寨,內外皆搭草棚,遮蓋馬匹,將士乘涼,以避暑氣。參軍馬謖看了,入問孔明曰:“某看呂凱所造之寨甚不好,正犯昔日先帝敗於東吳時之地勢矣,倘蠻兵偷渡瀘水,前來劫寨,若用火攻,如何解救?”孔明笑曰:“公勿多疑,吾自有妙算。”馬謖等皆不曉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