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是足以使我的心裏感覺著不安的嗎,如果我以後多多的做起好事來,好作這個罪愆的補贖,又怎樣的呢?”
這之間,那黃褐色的壯大的狗突然越過了界線,跳進那人堆裏去,在很小的空隙中尋得了落腳地,卻已經靜悄悄地偷著步子走進去了,它把那小孩子的小手銜在嘴裏,拖一拖它,又把它丟下——這邊的老頭子急得幾乎跳了起來,忽然之間,他覺得有一道迅急的紅光在眼前一閃,回頭一望,那低矮的東邊的山阜上,已經升起了一個赤爛爛的火球,發射著威猛的烈焰,把那布棚下的黑灰色的場麵照得通紅,剛才趁著黑灰色在那人堆裏戲玩的狗,在這烈焰的迫射之下,正像讓人家在脊梁上冷不防落了一棍似的,差一點要哎的叫了出來,隻好把背脊扼製得低低地,緊夾著尾巴,往外邊跑——但是它剛剛一開步,就嚇了一跳,有一個漢子帶著一張紅色而破爛的凶惡可怕的麵孔直坐起來了,這麵孔在那旭日的紅光的迫射之下,似乎立即起了一種嚴重的痛楚,他忍熬不住,把這麵孔一皺,露出了一副焦黑色的怪異的牙齒,並且幾乎要發出暴烈的聲音吼叫起來,……老頭子剛才寧靜優美的思維在這急激的變動中給碰得粉碎,他仿佛覺得:他是不知所以地欠了這些暴徒們的債,如果不早些躲起來,馬上就要在他們的無情的催迫中東撞西碰,沒處逃遁!
災民收容所現在就搭架起來了,地點是在那旱園子南邊隔開的又一幅旱園子上,材料是杉木柱,篾片子,以及用蔗葉編成的篷;杉木柱企著,架著,用篾片子縛著,再又把蔗葉篷蓋在上麵,做屋頂,做牆——除了好幾根杉木柱是從梅冷買回來的之外,其餘蔗葉篷和篾片子可以在本村的各戶分派出來。這收容所建起來約莫有三丈多長,兩丈多闊,一丈多高,因為過於急就,——而且要預備給那些災民住的根本就無需怎樣,搭架得一點也不講究,隻是向北開了一個小小的門,也沒有在旁挖流水溝,也沒有在牆壁上開窗子,看來像一個表演魔術的所在,要看的隻好買票子從正門進去,不然你休想從什麼地方找到一個可以偷偷地窺望一點的縫隙,那幛幕裏所扮演的一切,於你還是一個不可解的謎!
那二十九個住在這收容所的裏麵,——慈善家救濟他們的辦法,除了這杉木柱和蔗葉篷搭蓋起來的空屋子之外,每天還給他們吃兩頓的稀飯,其他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花樣。
有人已經在作著這樣的議論了:
“這些人鎮日讓他們空守在屋子裏,實在太無謂了,而且他們自己不走不動,也難以過日子,這樣為什麼不找一點工給他們做呢?或者分配到本村各戶去幫助種田,或者叫他們自己上山砍柴,不然,村子裏的池塘依舊很淺,叫他們挖深一點不好嗎?每逢春天一到,還可以多養幾條鰱魚!”
但是老頭子這樣回答說:“誰個要你這麼說的呢?我活到今年六十多歲,吃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還要多,難道這一點還不能看出的嗎?”
另一邊,他碰到了地保陳百川的時候,就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