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文化(3)(2 / 3)

但是,紳商的變化,在各地是不一樣的。沿海發達地區,紳商的演變幅度比較大,紳商的作用,也比較明顯,但內地,則依舊是舊式士紳的天下,士紳和軍閥的結合,被海外學者陳誌讓稱為“軍紳政權”。可是直隸這個地方相當特別,這裏不像內地那樣落後、封閉,歐風美雨,在這塊土地大有沾濡,工商業,也有相當的基礎。不過,直隸畢竟是首都所在,工商業官商的意味很濃,當地的工商巨子,都跟官府關係密切,甚至直接就是官家的錢袋,跟江南他們的同行相比,他們的官味和官氣都相當地濃,自覺自願地濃,因此,自治,在這裏,更像是官治,地方議會,隻能是軍閥政策合法性的工具。而且,可悲的是,這裏的精英,在官欲官商的交替侵蝕下,道德水準也下降得很是厲害,參與政治的越深,道德敗壞的程度越大,幾乎沒有內地那種舊士紳的紳士風度。事實上,凡是講點兒操守的精英,無一例外地在代議製操作中被淘汰,不是自己知趣退出,就是被人趕走。從這個角度講,直隸從諮議局到省議會令人沮喪的演變,是完全有道理的。

即使是這樣一個逐漸拆爛汙的代議製,對它的研究,也是非常有意義的。畢竟,從晚清到民國,是中國人第一次嚐試現代民主政治的曆史階段,這是中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結果,是中國人全麵學習西方實習課。課沒有上好,不等於中國人從此以後,隻配忍受專製,做順民,民主的道路,總得走。當時轉型,沒有轉好,以後還得轉,所以,對當年的實習,必須好好總結經驗教訓。從這一點兒上說,劉建軍的著作,對國人,尤其是現在自詡處在轉型期的國人,很有價值。

劉建軍是我的學生,跟我不一樣,他是純史學路數教出來的。他的碩士導師,是我的前輩河北大學的黎仁凱教授,是為治學嚴謹的忠厚長者。純史學路數的人,一般都恪守家法,做學問中規中矩,碰上我這樣的野狐禪的老師,雙方磕碰不可避免。還好,在這樣的磕碰中,劉建軍把文章做出來了,功夫下得很大,比如每個省議員的出身、來路,從當時的報紙上,檔案中,一個人、一個人地比照出來,寫出這區區二十幾萬字,看過的資料數以千萬字計。做曆史的人,靈氣當然重要,但隻要走對了路,肯下死功夫,就可以出成績。雖然說近來晚清到民國的地方自治已經得到了史學界的重視,相關成果也有了一些,但劉建軍的工作,卻是不可替代的。 誇自己的學生,很有些王婆賣瓜的嫌疑,但我這個人,自以為還是有原則的,也很愛惜羽毛,無論內外,拿不出去手的著作,決不作序。其實,劉建軍的著作,有沒有我這個野狐禪的老師在前麵寫上幾個字都行,但是既然做了人家老師,人家文章又做得這麼好,雖然自家貢獻不大,奉命寫上幾個字,也自應該。

成為拆遷廢墟的古城

福州是中國著名的古城,曆史有一千七八百年之久,而且近代又是南方沿海一帶,最熱鬧,最有曆史意義的所在,一個林則徐,是把晚清帶入現代世界體係的第一見證人,就中國人自己的說法,那是第一位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一個福州船政局再加上一位出身於船政局的嚴複,給這座古城平添了中國近代文化思想進步最耀眼的色彩。還沒來福州之前,就聽說出產過林則徐、嚴複、沈葆楨這些晚清名人中的名人的福州三坊七巷,是個訪古的好去處。福州的旅遊介紹,三坊七巷也是重中之重,堪稱福州招徠遊客的第一名片。

到了福州,第一個衝動,就是直撲三坊七巷,急不可待地想去看一下這個具有千年曆史古巷坊的風貌。人們形容落差比較大的造訪,往往會說,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然而,不到返回時,幾乎在進入三坊七巷地界的同時,我就已經感到極大的敗興了,因為我發現我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建築工地,整個地區都在大拆大卸,不,應該說是大毀,幾乎所有的老房子都被拆掉了,原來的巷坊,隻有少數幾個還剩下一點兒殘餘,在僅餘下的幾個門牌上,還可以依稀看到諸如“郎官巷某號”、“黃巷某號”這樣的字樣,提醒人們這裏曾經是座古巷。幾個過去作為文物保護單位對外開放的名人故居,林則徐故居不開,沈葆楨故居鎖門,好容易敲開了嚴複故居的門,裏麵的一個大媽開了一個門縫告訴我們,現在內部整修,不開放。隻有臨著繁華大街的林覺民故居還在開放。這個宅子,其實也是近代另一個名頭更大的人物林長民,著名才女林徽因的父親的故居,以及冰心的故宅(後來被冰心的父親買下)。顯然,如果這裏沒有出過那麼一個著名的革命者的話,故居不會保護得這麼好,比一比嚴複和沈葆楨的故居,不用進門,僅看看大門,就可以看出區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