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仙鐵笛”這時點點頭,道:“怪不得他是長發直垂耳下呢!原來為的是遮掩右耳。”
“聖手醫隱”陸天霖,問道:“艾正武既被嶽老前輩逐走,怎麼以後竟又發生另一事變呢?”
宏普大師自然知道陸天霖問的是傅玉琪家中之事,當下低宣了聲佛號。道:“此事也許是前世冤孽,不是人力所能避免得脫,這艾正武對鳴鳳竟是一片癡心,當我成親之後,便遷回原藉,嶽大俠則是既舍不得莫愁湖畔的舊居,又舍不得膝下的女兒,所以,他是兩邊居住,那艾正武心還不死,隔了一段時日,他居然又追到我處,每日深夜,必在我屋前後徘徊不去……”
貞兒道:“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趕呢?”
宏普大師道:“老衲為人,素來就厚道,總不喜與人太過,雖知他徘徊左右,但還念在過去一般情誼,隻要他不再惹是生非,我也不好意思,過於逼他,何況雙鳳也不是易與之人,如他敢存什麼歹念,諒來也討不到什麼便宜,是以老衲對他隻當沒有此事一般,任他留去……”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他到底是留是去了呢?”
宏普大師瞧了傅玉琪一眼,道:“唉!他的一片癡情,倒也癡得可以,他在那裏一留,就留了六年多,那時琪兒的娘才四歲,這孩子長得就跟鳴鳳小時候一模一樣,這時先君已去世,家裏人口也不多,除了先君留下一個長年伴隨他的周大叔與兩個男女長工之外,就隻有一位孀姐在家,琪兒娘的名字叫小鳳,小鳳從小便是老衲的孀姐管帶的,也是合當有事,這年夏天,嶽大俠身感不適,鳴鳳又懷了孕,我一個人去莫愁湖探望他老人家的病,哪知艾正武竟趁虛而入……”
室內諸人不知艾正武到底做出什麼事來,聽他說到這裏,臉上都現出了緊張之色,尤其傅玉琪更是焦急。
宏普大師慢吞吞的接道:“一天黑夜,艾正武竟使出下五門的手法,用那雞鳴五更還魂香,薰倒鳴鳳,這時小鳳跟他姑母睡,正巧在艾正武薰迷了鳴鳳,小鳳不知怎麼,忽由夢中驚醒,她姑母起床弄東西給她吃,忽然發現鳴鳳房中火摺子閃動,便知不對,她雖然不習武,但卻能遇事不亂,趕忙跑到前宅,叫醒周大叔,這位周大叔手底下雖然不弱,可是年紀老邁,又是黑夜,自然不能與艾正武相比,他老人家一聽出了這等之事,提了一柄單刀,翻身來到後進,劈門衝進鳴鳳房內,那艾正武見有人來,哪裏還敢大意,舉手兩招,便把周大叔逼到天井之內……”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對了,我也聽二嫂談過這位周大叔。”
宏普望望他道:“依老衲看,艾正武對周大叔原無相害之心,隻不過打算把他逼開去也就算了,所以,以老衲推想,那艾正武把周大叔引到天井之後,原想遁走,但吃周大叔一纏,倒也十分不便,可能重重的出了兩招把周大叔逼開,在艾正武準備離開之時,他忽聽得小鳳的啼叫之聲,心中便又另作打算,這才折轉回去,將小鳳劫走!”
傅玉琪驚的“呀”了一聲。
宏普大師,續道:“周大叔一見小鳳被他劫走,哪裏肯依,便不顧一切的拚命追殺,艾正武作賊心虛,自是不敢久戀,在這般情急之下,才出手重創了周大叔……”
傅玉琪走到宏普大師身側,蹲下來問道:“那麼我娘怎麼辦了呢?”
宏普大師略略點頭道:“你外婆事後醒來,一見你娘被艾正武擄走,自是焦急萬分,情急之下,什麼也不顧,便出去追找了兩天,第三天,由於身子實在不支,才返回家來,可是竟因此而……”
說到此處,這一代高僧,也不禁黯然神傷,長長一歎。
靜心道姑接道:“對了,你老人家說到這裏,我倒記起來了,晚輩曾聽過,那名震一時的雙鳳的鳴鳳老前輩,後來不知怎麼,忽然染了一種暗疾,不知是否與那下五門的香毒有關?”
宏普大師點頭道:“與那香毒正是有關,鳴鳳身有懷孕,被那含毒的悶香一薰,再加上鳳兒被擄,心中一急,再經這兩天的搜追,三下一加,自然撐支不住,所幸老衲正巧由金陵趕回來,不到幾天,鳴鳳的身孕就小產了……”
貞兒在旁問道:“那麼那位周大叔呢?”
宏普大師道:“周大叔雖然被艾正武削去半條手臂,但能保留一條老命,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傅玉琪急的問道:“那麼我娘又怎麼了呢?”
宏普大師道:“我回來之後,依我推測,小鳳隻不過四五歲的孩子,雖被他擄劫而去。
絕不致走得太遠,你們想,一個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帶著個四五歲的孩子,如何方便,所以依老衲想,他是定然不會遠走,他之所以劫走小鳳,可能是想藉此作為要挾,是以老衲便在附近一帶搜查,果然不出老衲所料,艾正武真的藏匿在離此五十裏,後山一座山神廟裏,他自然不是老衲的敵手,隻十個照麵,他便被老衲逼降劍下……”
貞兒秀眉一挑,道:“那你老人家為什麼不把他殺了呢?”
宏普大師搖頭歎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同寢同食,同師習藝,如何能下得毒手。”
“金翅大鵬”方雲飛急迫問道:“那麼你老人家是如何處置他了呢?”
宏普大師抬起慈眉,道:“老衲對他說:‘艾正武,你是個極聰明之人,為何竟作出這等歹毒之事,為了杜絕後患,真想殺了你,但師父他老人家都能饒過你一次,我若殺了你,豈不是有負他老人家一片苦心?’那艾正武這時卻什麼也不說,竟是隻求速死,老衲想了又想,無論如何也不能手刃於他,但為了免除以後的麻煩,我便對他說,要他從此遠離中原本土,不準返中原一步,如若不守此諾言,到那時,我也不殺他,隻將他擒住,然後傳俠義英雄柬,遍邀武林英雄,宣布他的諸種劣跡罪行,請由天下武林裁決。”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於是他便亡命關外,隱跡‘佛心島’了……”
宏普大師道:“這些事,老衲起先也不得而知,不過自那次老衲要他遠離中原之後,中原道上,就真的沒有見過他的影子,甚至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傅玉琪道:“那麼你老人家怎麼又知道‘佛心島主’就是當年的艾正武呢?”
宏普大師道:“對艾正武之事,擱久了便漸漸流忘了,也就不把他放在心上,後來小鳳便嫁給了琪兒的父親,鳴鳳自那次小產之後,身子就更為贏弱,終至一病不起,老衲也因平日嫉惡如仇,雖然心存仁厚,但殺孽也是極為深重,這時鳴鳳已逝,小鳳也嫁,驟然覺得了無牽掛,何不皈依三寶,參修禪理,雲遊四海,積些功德,這般一想,頓萌出世之念,便遁隱杭州韜光寺,拜在一悟老師父門下,從此江湖武林之中,便沒有萬楚崧這個人……”
老和尚說到這裏,略略頓了頓,才又續道:“老衲在杭州韜光寺,閉關苦修五年,完備之後,請了師門牒缽,便遍拜天下名刹古寺,不但五台、終南、普陀,老衲都去過,更曾遠涉康藏諸地,訪尋高人,印證佛道,這番天涯行腳,耗去我五年工夫,足跡遍及邊荒,這十年來,江湖上雖還傳流著‘一指鎮江南’的事跡,但這些事,也不過當作故事談說而已,知道老衲的,也隻道老衲已被仇家所害,就連我那唯一親人小鳳那裏,也不知老衲的生死存亡……”
“醉拐李”司徒雷的為人性子甚是急躁,急的插口問道:“那老前輩既然四出雲遊,怎麼知道艾正武之事的呢?請你老人家快說給晚輩等聽吧!”
宏普老和尚,低聲嗬嗬微笑,道:“你真是急性之人,你且不要急,老衲此事放在心中,已有多年,待我慢慢解說清楚,也好讓你們知道其中的詳情。”
說著又嗬嗬微笑,接道:“老衲由康藏返回杭州韜光寺,次年又奉師命再往西藏,代表師門參加浴佛大典,在一位由關東而來的高僧口中,知道關外出了一位武林奇人,關外無論是黑白兩道上的人物,或是平民百姓,談起此人,無不敬如神明,此人崛起關外,也不過是近數年之事……”
“醉拐李”得意的笑道:“那不用說,此人必定是‘佛心島主’了……”
宏普大師道:“一點不錯,正是他,他這時在關外,所作所為盡是俠義仁行,處事寬厚博愛,待人更是古道熱腸,所以不需多時,在關外一帶,提起‘佛心島主’就連三尺孩童,也都十分尊敬,當時我聽了這些話,心裏也不過以為武林又出奇人,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也就不曾把它放在心上,更不會疑心到這位在關外極享盛名的‘佛心島主’會是當年的艾正武。”
“白眉果老”孫公太在一旁道:“世間之事,真是不可思議。”
說到此處,略一思索……又道:“不過,艾正武跟老前輩同窗習藝,據老前輩所說,艾正武仗恃著小聰明,不肯專心鑽研,是以武功也不見得出眾,在中原武林道上,也從未見他闖出個什麼來,想那關外白山黑水之間,定不乏伏虎降龍的奇才之士,更何況那裏早年正是海盜山寇,聚嘯之所,若以艾正武的武功,自是無法製服他們,何以他竟能領袖關外武林呢?”
宏普大師點點頭道:“你說的甚是,老衲未知他的底細以前,也無心過問這些塵俗之事,直到十七八年前,我佛門之中,有西藏密宗一派,那日派來一個名叫艾都拉的僧人,來到我韜光寺,叩求掌門方丈,請求派一熟諳江湖規矩之人,相助他辦一件他密宗的大事,掌門方丈深知老衲不願再卷入江湖紛糾之中,但除了老衲略通藏之外,實在也無人可派,況且這趟事件,也正是為了佛門功德之事,掌門方丈便再三與老衲好言相商,要我陪他同行,在這般情不可卻的情形之下,隻得陪他重入紅塵,不過老衲卻說了一點,就是老衲隱名隨行,絕不置身在他們事件之中。”
貞兒玩心最重,老和尚話才完,她就問道:“但不知他請你老人家,到那裏去,又為的是什麼事?”
宏普大師道:“冥冥之中,就有這等巧事,老衲因師命難違,便答應了艾都拉之邀,離開杭州,據艾都拉跟老衲說,他有一位師伯,因在佛前許下宏願,要到一處人跡罕見的荒島之上,潛心清修,在二十年前,把掌門權職交由他師父,他自己便飛錫四海,一去數年,未見訊息,他掌門師尊,感念師兄愛護舊誼,對他極是懷念……”
說至此處,停了一停,續道:“密宗一派,在我佛門中,是法術兼修,他師父對這位遠離藏境的師兄,懷念甚深,使用圓光之法,追查他師兄的行跡,結果得知艾都拉是在關外,瀕海口的一處小島之上,一處大岩洞中潛修,師父這才放心不少,又隔了一二年,仍未見師伯回藏,師父又用圓光術查他,竟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男子,師父隻道師伯遇到了有緣根基的人,收為弟子,在關外傳揚宏法,心中似是甚是快慰,哪知又過了兩年,還是毫無訊息,有一日師父心神不寧,一別多年的師伯,夜間竟然走入師父夢境,所以師父再度圓光,哪知道費了甚多時間,竟無法覓見師伯的下落,隻是空空一片,但那處小島之上,卻立了碑界,名叫‘佛心島’可是天下之大,那小小‘佛心島’也不過是滄海一粟,雖經打聽,卻無人知曉。
直到那次浴佛大節之日,那位關東來的法明大師談起關外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名叫‘佛心島主’之人,才知道這‘佛心島’是在關外遼東海口,裏長山島裏麵的一個小島,密宗門下知道‘佛心島’的確址之後,再三磋商,這才派艾都拉前來中土,要邀請中土的佛門子弟,而且要江湖閱曆豐富之人,一同前去遼東,暗中查訪此事……”
“虯髯神判”龔奇問道:“但不知老前輩陪艾都拉同去遼東,究竟可查出什麼眉目來沒有?”
宏普大師道:“老衲與艾都拉同赴關東,還不到河間府,這一路之上,就一路之上,就聽人稱揚‘佛心島主’可見此人之得人望了。”略歇了一歇,又道:“出關之後,這一日到了小豐滿,這地方乃是近海的一大市鎮,過往旅商很多,我們到這裏的第三晚,忽然大批海盜,前來洗劫,這一幹海盜把一些大店貨棧,挨戶搜搶,他們不但掠奪財貨,連略具姿色的婦女,也一樣強迫擄去……”
貞兒聽到此處,秀眉一挑,道:“你老人家對這班強盜,難道就袖手不管嗎?”
宏普大師望了貞兒一眼道:“老衲與艾都拉,看的實在難以坐視不管,正想出手之間,陡然由西南角上,騎隊如飛馳來,看那騎隊,約莫有十七八人,為首之人長發披肩,一騎當先,來到群盜之間,並不下手,隻喝令將搶得之物,放置當場,這幹強人,一見此人,不由悚然色變,有的顯得遲疑難決,有的則真個放下貨物,躍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