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在硬接一招之後,知是遇上勁敵,各存警覺,二人出招,也都是真傳絕學,隻見杖影層層,笛風呼呼,打的激烈異常。
“陸地神魔”邱三波浸淫武事數十年,對長短兵器都曾下過一番苦功,近十年以自己年事日高,這才專製了一條蛇頭鐵杖,使人外表看起來,不過是老者行路支扶用的手杖,而不疑心其他罷了。二人鬥了三十餘合,邱三波火起,杖招驟變,右腕猛撤,握住杖尾,一麵向前欺進一步,一麵右手一搖蛇頭杖,蛇頭亂顫,形成了一篷鬥大的杖花,直向傅玉琪前胸“鳩尾”“巨闕”二穴點去。
傅玉琪一見邱三波不用他正當的杖法與自己動手,卻將“楊家槍”的槍法使到杖上來,心知此招厲害,趕忙身子朝下一挫,左掌擊出一股罡氣,逼阻邱三波的追襲,右笛一招“神龍立現”一陣呼嘯,綻開三朵笛影,當胸護住“鳩尾”“巨闕”二處要穴。
“陸地神魔”邱三波杖演“楊家槍法”原是想給傅玉琪猝不及防,及見傅玉琪猛的一挫身軀,揮笛護住二大要穴,不由暗暗讚道:“好小子,果然不弱。”
他心中雖在暗暗稱讚,但身手卻不停頓,蛇頭杖一舉,突的改槍為棍,竟施出少林外家絕藝“羅漢棍”一招“怒打山門”帶起一股破空勁風,當頭壓下。
傅玉琪見邱三波的打法詭異,忽杖、忽槍、忽棍的兼施,實難估測下一招的變化,但他不愧是瞎仙傳人,雖然對敵尚欠經驗,可是卻很能把握住“穩”與“定”二個字,這時見邱三波一招“怒打山門”勢如山嶽般的罩壓而下,心裏暗自笑道:“好哇,你是存心向我賣弄來了,我倒要看看你會多少種打法呢。”
傅玉琪“南海朝佛”身形不變,收左掌,撤右笛,忽的一翻右腕,銀笛飛吐,疾如長虹瀉地,一招“倒轉陰陽”力逼蛇頭杖。
這一招在七十二式大羅笛中,實是精奧之學,除了淩厲之外,更兼具一種反常規的生克變化,令人莫測高深,同時還內含一種吸導引移之力,這原是當年“黃山一叟”精研無極、太極之學,從太極“粘”字訣變化而來。
“陸地神魔”杖觸銀笛,陡覺杖頭一軟,如擊敗絮,眼瞧沉甸甸的鐵杖,竟被那股無形的柔勁一帶,失去了準勁,再想用力抽撤,已是無能為力。
傅玉琪搶得先機,哪肯放過,左掌疾吐,五指突曲,猛向邱三波右腕脈門扣去。
邱三波鐵杖既為傅玉琪所製,又見他疾扣自己脈門,不禁驚怒交集,忖道:“我邱三波江湖闖萬兒,也不是一天,難不成今天能栽在你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鬼手中嗎?”他心念一動,惡念登生,八字眉一掛,三角眼微翻,口中罵叫道:“好厲害的娃兒!”人卻右手猛縮,左手倒拖蛇頭杖,身子往後一躺。
傅玉琪究竟吃虧年紀小,閱曆不夠,臨陣經驗尤其不足,見邱三波右手棄杖,身躺向後倒臥,竟不考慮,欺身仗笛,口中喝道:“你還不服嗎?”人已一躍而上。
“江南醉儒”一見傅玉琪貿然撲追“陸地神魔”心中大驚,一聲:“琪兒不……”底下話音尚未離唇,隻聽那邊“陸地神魔”暴喝道:“來得好!”
就這邱三波臥倒的一刹那之間,他右手已探取出三根名震武林的七毒“燕尾追魂針”一見傅玉琪中計追到,倏然就地一滾,右手一揚,隻見三點青紫色的光芒,分上、中、下三路疾飛而出。
傅玉琪撲追身勢原是衝勁奇速,及聽“江南醉儒”驚叫,再見邱三波揚手,這時才本能地想起伯父“聖手醫隱”陸天霖說的話,記起邱三波乃是擅打令人喪膽的歹毒暗器之人。
傅玉琪的動作、意念、“江南醉儒”的驚叫,邱三波的揚手施放暗器,幾乎是同一時間之事,盡管傅玉琪驚醒過來,但要想避讓已是大為不易,眼看三點青紫光芒堪堪直向傅玉琪“璿璣”“分水”“委中”上中下三處要穴射去,任憑傅玉琪聰-、機伶過人,一時間也無法閃讓開去。
就在這險象環生,間不容發之際,突然間側麵飛來一件黑物,蕩開射向傅玉琪腿部“委中”穴的毒針。同時人影一閃,一股激蕩嘯風的罡氣,震飛射向“分水”穴的毒針,一支通體發黑的天星筆,輕輕一挑,已將直襲“璿璣”穴的毒針,砸得無影無?。
這突然而來,分別擊破三枚毒針,解救傅玉琪之危的,正是“江南醉儒”高鏡光。
“江南醉儒”擊落三枚七毒“燕尾追魂針”之後,天星筆向外一斜,逼止住邱三波的進襲,一麵說道:“邱三波你也不害臊,你這馳名江湖的歹毒暗器,竟好意思拿出來對付一個後生晚輩,也就太不光彩了。差點兒害我窮秀才跟你賠上一隻破鞋子,唉!真是害人不淺。”說著向前跨了兩步,伸腳穿上鞋子。
原來“江南醉儒”一見邱三波“燕尾追魂針”乘隙出手,就知傅玉琪經驗不夠,絕無法避讓,情急之下,隻得手足並用,右腳一踢,踢出一隻破鞋,擊開射向下盤的毒針。
“江南醉儒”笑眯眯的穿妥鞋子之後,望著“陸地神魔”笑道:“邱三波,聽你口氣,明明是衝著我窮酸而來,怎麼到頭來,卻隻顧欺侮孩子們呢?”
“陸地神魔”吃“江南醉儒”一頓揶揄,一張長而無血色的馬臉,更加難看,森森的一陣陰笑,道:“你不要嘴上刻薄,數十年來久聞你‘伏龍掌’和‘天星筆’名震大江南北,今天既然有這等機緣,我邱某人少不得要領教幾招。”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笑道:“好說,好說,高某也久仰你七毒‘燕尾追魂針’今天也該讓我見識見識了。”
“陸地神魔”道:“你我事情未了,今天我絕不用‘燕尾追魂針’。”
“江南醉儒”道:“好,我也絕不施‘伏龍掌’隻要你能在三十招內保得不敗,我高某人願退出江湖,永不過問武林中事。”
“陸地神魔”接道:“我若在三十招內真的敗在你手,我邱三波掉頭就走……”
“江南醉儒”急道:“你走不得!”
“陸地神魔”不知“江南醉儒”是開慣了玩笑,不由一楞,道:“怎麼?”
“江南醉儒”道:“你如一走,咱們的事交給誰辦?”
邱三波皮笑肉不笑的一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任那天下再大,我邱三波總能找得你就是。”
“江南醉儒”點頭笑道:“好得很,好得很,隻要你有此豪興,我窮酸反正終日無事,到那時必定奉陪就是。”頓了一頓,又道:“話已說明,你就動手吧!”
“陸地神魔”不愧是老江湖,微一抱拳,道:“邱某恭敬不如從命,我放肆了,高大俠你請接招吧。”蛇頭杖呼的一聲,卷帶起一股勁風,一招“橫掃千軍”猛向“江南醉儒”中腰橫掃過去。
“江南醉儒”遊戲江湖,除了“伏龍掌”與“天星筆”法之外,尤擅機巧迅快的輕身功夫,這時一見“陸地神魔”杖到,既不避閃,也不用筆封擋,但見他挪步滑身,竟超越在杖風之前,兜了個大圈子。
“陸地神魔”這一杖,出手的是何等迅快,呼的一響,捷如電光石火,哪裏想到“江南醉儒”竟能跑在這電奔般的杖勢之前,邱三波闖蕩江湖幾十年,看得他實在不敢相信。一翻三角倒掛眼,就勢又是一招“枯樹盤根”一招過後,招勢不變,呼呼連掃三杖。
邱三波連環掃出三杖,在他想對方總該避讓了,同時一麵睜大眼睛,凝注對方,看他究竟是用什麼身法閃避,他呼呼呼三杖同一時間連續出手,可是“江南醉儒”原地不動,連一寸也未移跨,甚至連上身也未見人家晃動,就這般輕而易舉的避開三招。
“陸地神魔”看的硬是不甘信服,心中忖道:“難道你這窮秀才,還會什麼邪法門不成嗎?”
他心中雖然這般在想,手中蛇頭杖,卻毫不遲疑,順杖勢一揮,杖演“野火燒天”似打似挑,當胸襲到“江南醉儒”哈哈一笑,右手緩緩一抬,天星筆已鑽進杖影的隙縫之中,直向邱三波“曲池”穴點到。
“陸地神魔”全力襲敵,也沒有料到對方那支天星筆竟會乘虛而入,而且這一進招,看似慢條斯理,緩慢無力,哪知還未觸及肌膚,早就有一股內勁刺到,心中不免大吃一驚,這時要退也沒辦法退,趕忙先運功閉住穴道,收回蛇頭杖,一沉一旋,想往天星筆上砸。
哪知“江南醉儒”不慌不忙,渾如無事一般,天星筆也竟向蛇頭杖上迎去,筆杖相觸,既沒有容邱三波封砸,也未施反架,隻見他右腕翻抖,天星筆緊貼著蛇頭杖,縱出一圈連枝筆花。將蛇頭杖一絞,邱三波隻覺得手中的蛇頭杖,竟是無法握持,持杖的雙手,也是微微一麻,蛇頭杖幾乎脫手墜地。
“陸地神魔”心中一怔,再看“江南醉儒”已收住筆勢,嘻皮笑臉的瞧著自己,邱三波仗著一支蛇頭杖與七毒“燕尾追魂針”縱橫江湖,雖然已連折幾招,心中哪裏就肯認輸,怪眼一翻,八字眉一聳,暴喝一聲,蛇頭杖一招“神龍望尾”左打右擊,分向“膺窗”“商曲”二穴攻去,這一招快速無比,蛇頭杖首尾兼用,使人防不勝防。
“江南醉儒”見邱三波施出殺手,微微一笑,天星筆招演“銀漢雙星”筆頭飛翻,柔中帶剛,似砸非砸,似封非封的化解過去。
“陸地神魔”正待撤招變招之際“江南醉儒”陡的左掌驟出,一翻掌,已握住杖尾,這一著神速絕倫,邱三波連做夢也未想到,隻在收杖撤招之時,忽覺不對,再一瞧,方知杖尾已落在對方之手,兵器吃對方奪住,已就成了敗局,隻是邱三波生性怪異,依然不肯服輸,馬臉一陣僵紅,猛加真力,往回一帶,哪知不加勁強奪還可,這一加勁,反震的力道更是猛烈,隻覺雙手一軟,心氣虛浮,兩手便已失去控製之力,蛇頭杖幸被“江南醉儒”握住,如若不然,勢必脫手墜地不可。
“江南醉儒”雖然遊戲江湖,卻依然不脫讀書人本色,處處都兼顧“忠恕”二字,這時震雖是震退邱三波那馬臉上泛起的僵白之色,再看傅玉琪與貞兒睜睜的望著自己和邱三波動手,心想:“‘陸地神魔’在江湖上也是有體麵的人物,在後輩麵前,還是多少替他留著顏麵,免得使他做不得人。”
“江南醉儒”心存仁厚,雖是奪過蛇頭杖,卻不往裏帶,隨即又往邱三波手中一塞,自己卻又麵含笑意的外移了一步。
“江南醉儒”奪杖、還杖、後撤,這幾個動作,不過是刹那間之事,投手舉足,快捷無比,根本就沒有讓傅玉琪和貞兒看到,但卻就是沒有瞞得過“玉蜂娘子”女兒龔小琬。
原來小琬純稚無邪,心裏一片平靜,何況在武學上更深得“千愚書生”寶-上的絕學,她一見雙方動手,隻靜靜的在一側聚精會神的觀看,她心中既不氣惱,又無旁鶩,是以“江南醉儒”快捷的動作,她全看在眼裏,但她卻無法明了“江南醉儒”的用心,心裏隻覺得奇怪,暗地裏“噢”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