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2)

“快看!”楚江秋指著黑雲胸腹間,失聲叫了出來。那有一行蘸上血寫下的字,用的自然不是凶手自己的血。過了這些時辰,血色由紅轉黑,塗寫在黑色的馬身上,如果不仔細看,幾乎就要錯過它,隻見上麵寫著:

“欲救月在天,帶上刀,初五日正午打穀場一會!”

“呸!又是趙夢覺這個狗官!還把字寫在我的黑雲身上,呸呸,寫得難看死了!”白倩怒道。

月在天?那夜太匆匆,自己又帶著傷,楚江秋已經有些記不清她的樣子了,可有那麼一首曲子,如今仍在他耳邊回響,是那麼的綿長幽怨,猶如深閨私語,一影搖紅:“……雨漬花零,紅散香凋池兩岸。別情遙,春歌斷,掩銀屏。孤帆早晚離三楚,閑理鈾箏愁幾許……”

“我要去救她!”楚江秋忽地站起來說道。

“你去救她,那誰來救你?”白倩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生怕一放開,他就會從自己掌間飛去,再不回來。

“我、我不知道。她一定是因為我,我不能連累她……倩兒,你留在這裏,兩天,隻要兩天,我一定回來!”

趙夢覺坐在打穀場南側彩樓中間的太師椅上,還未拆掉的彩樓如今是他一個人的舞台,身邊少了如蜂似鳥、往來奉承的官僚讓他感覺到了一些孤單,不過正好可以讓他好好盤算下自己的將來。

車夫大華是個軟骨頭,才打了幾下,就哭爹喊娘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好一個月在天!”趙夢覺默念著這個名字。與這三個字連在一起的,是一夜夜懷中嬌如春花的身體,一聲聲的嬌喘細細,無數個銷魂的時刻在腦海中一頁頁翻過,簡直讓他有些坐立難安了,情不自禁地從高高的台上向著打穀場中間望去。

如今空蕩蕩的場地中央,早已豎起了一個高達數尺的柴堆,還未走近,就有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鼻而來。原來上麵加入了許多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在正午日頭的炙烤之下,隻要有哪怕一點火星,就會立時變成一團雄雄火球。

月在天被緊緊地綁在柴堆最高的地方,仰著頭,看著頭頂那一片的碧天如水,看著一朵悠閑的白雲,從她的左邊,慢慢地飄到了她的右邊。

“不用綁得這麼緊的。”她想道,反正她也不會逃,反正她也逃不了。因為她不過是世間一個普通的弱女子,王天德大人,還有那個京裏來的那個趾高氣揚的什麼大人,需要她的時候,可以心肝寶貝兒地叫她,可以對著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嘖嘖稱讚;不需要她的時候,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將她從剛剛溫存過,被衾尚溫的榻上揪下來,狠狠地綁在毒日頭底下,隻為了把她當作一枚誘餌。她認命了,並不責怪任何人,也從來不會為他們的薄情涼性而傷心。相反的,她甚至還有些高興,如果要她選一個死地的話,她寧願是這樣離去,在可以看得見太陽星星月亮的地方,而不是那個見不得人的所在。她叫自己“月在天”,原本就存了個“定要死在看得見月亮的地方”之意。

趙夢覺並不在乎月在天的生死,盡管他也喜歡她,喜歡她的千嬌百媚,喜歡她軟滑如脂的肌膚。但世間沒有了月在天,還會有月在湖、月在海……而洪承疇大人給的機會,卻實實在在的隻有一個。臨近正午了,他似乎已經嗅到了失敗的滋味,於是拿起了早已備下的弓箭,在箭頭點上火,力貫雙臂,將弓弦拉開如滿月一般,瞄準了淋滿了油的柴堆。這時的他,需要有人來為他的失敗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