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虞府,如同一個堅實濕熱的木盒,方方正正,漆黑的內裏,沒有一丁點亮光。
珠城許久沒下過這樣大的雨了。
夜市的百姓掇拾攤位,在豆大雨點的打擊下,匆忙躲到商鋪屋簷,有的掌櫃熱情招呼他們往裏坐坐,有的揮揮手教訓他們別擋客人去路。
同在天澤州的榭城,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閣樓燈火通明,兩男子端坐對弈。
一人身著月牙白錦袍,金紋衣領,雲緞錦衣,完美的麵容俊逸若仙,宛若一塊無暇美玉雕飾而成的玉人,指尖的白玉棋子應聲落下,盡顯謫仙般的清貴。
但唇瓣含笑,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又觸手可及。
瞬霎,他心下一動,似是因驚異陷入沉思,遲遲未落子。
對麵之人也覺奇怪,望向樓外,整個榭城盡收眼底,喃喃道:
“珠城方向,為何有魂力如此強悍的煉陣師?”
“我也,很好奇。”
他微微抬眼,細長的睫毛遮擋住的,是一雙,金棕色的瞳孔,異彩流連。
……
喧鬧的酒樓裏人聲鼎沸,沒人注意突然出現在角落的少女和她身邊的小黑狗。
虞青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來的,她不同於其他人鞋底還帶著濕潤的泥土,甚至她的衣角都沒淋濕。
很陌生,但很有安全感,能看見活生生的人,能聽見人們說話,便是好的。
她察覺一人發現了藏在箱子後的自己,並在自己身邊緩緩蹲下,偏頭望見,是盛樾。
他眼底有猩紅之色,一瞬不瞬地看著虞青棠,像個從炎獄裏爬上來的修羅,饑餓之時找到了自己的食物。
“盛公子?”
虞青棠呆呆地喚他一聲。
“不允許叫他公子。”盛樾猝然鎖住虞青棠的左手,咬著她的耳垂,沉聲警告。
“哈?”耳垂穿過絲絲癢意,吐出的字不得已帶著一點繾綣軟綿的尾調。
盛樾喉嚨一緊,垂下眼眸,眸光意味不明。
打橫抱起虞青棠,不管她的輕聲驚呼,走出酒樓外。
大雨停歇,地上滿是倒映萬家燈火的碎片。
盛樾屋內,彌漫著清淡的草藥香。
“其實,我在看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好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兩人在屋內對坐良久,虞青棠率先開口。
“像誰?”盛樾像是冷靜過了,眼角的戾色已經不見蹤影,又恢複了之前的冷淡。
“一個,現在應該在睡覺的人。”虞青棠專注地看著盛樾的眼睛,說道。
“哦。”盛樾莫名輕笑了一聲,似懂非懂地挑挑眉。
“你看,你這樣笑起來就很好看呐,為什麼從來不笑呢?”
“因為若是笑了,會被餓得更慘。”盛樾認真地看著,麵前這個驚得張圓小嘴的少女。
“餓?你家這麼大,你還會挨餓嗎?”
“不錯。”
“為什麼呀?”
“你可以先告訴我,為什麼會跑出來嗎?”盛樾聲音漸漸溫柔。
虞青棠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通,覺得她看見的畫麵,像真的經曆過了一樣,並且她莫名其妙的,非常害怕,緊閉的,方形的東西,比如木盒,衣櫃,甚至床底。
這是從未有過的。
“那還是別回去了。”盛樾頓了頓,“我的房間左側有廂房,你可以去那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