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囑咐弟弟肖翔說:“一會兒你給咱媽喂點兒水,別忘了接尿……”說完他老老實實地跟李仲平和史偉力走出門,肖飛的母親用眼睛目送他們走出房門,沒有任何表情。走出一段距離,肖飛對史偉力說:“伯伯,我不跑。”史偉力遲疑了一下,鬆開摟在肖飛脖子上的胳膊,嚇唬他說:
“你敢跑我就撂你在這兒!”說著拍拍腰裏的手槍。
肖飛不屑一顧地說:“我能讓您浪費子彈嗎?我還有老娘和弟弟呢!”史偉力說:“那好,你老實點兒,讓我洗(行話,搜身的意思)
一下。趴這兒。”說著往旁邊指了一下。
肖飛立刻張開雙手扶著一堵殘牆,史偉力從上到下摸了一遍,從他身上搜出一把水果刀。然後,扒開他的褲子看他的襠下和肛門處。
史偉力皺著眉頭說了句:“好臭,你幾個月沒洗澡啦?”肖飛邊提褲子邊笑笑說:“我也不知道。”史偉力拍拍手,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走到廢墟旁擰開一個水龍頭洗手。洗完邊甩手上的水邊說:“哼,恐怕連屁股都不擦吧?”肖飛還是沒說話,隻是笑。李仲平也笑著,推了一下肖飛催他快走。
回到派出所,幾個聯防隊員和穿便裝的民警提前站成一排,史偉力把肖飛推了進去,讓他也站在其中。他把王四嬸帶過來,在暗處指認。王四嬸一看,立刻就指認出當時現場作案的肖飛,她說另一個案犯這裏沒有。現場第一個嫌疑人就這樣確定了。
肖飛還是嘴硬,閉口不說。李仲平心中判斷:肖飛這小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從他那頭上的疤痕就能判斷出他是個倔強的人。
李仲平對史偉力說:“他肯定有顧慮,你不能給他來硬的,要好好給他做工作。”
2
暫時問不出來案子,就開始問他頭上的傷疤的來曆,他上次給史偉力他們講過他頭上傷疤的來曆,但沒什麼印象了。雖然肖飛文化程度不高,但智商不比平常人差多少,利用閑談了解他的脾氣秉性才好對症下藥。
肖飛說,那年冬天,他家裏沒錢買煤取暖,就到鐵路上尋找機會偷過路貨車上的煤。他走著走著,忽然發現鐵道邊上有一個支好的鐵耙子,那是別人早就支好的,隨時可以偷扒過往貨車上的煤。
這種鐵耙子是專門偷盜貨車上滿載冒尖貨物的,它是利用路基旁的樹幹做依托,把一根粗壯的竹竿或樹棍的半截身子緊緊地綁在樹幹上,頂端綁上一個用大號金屬絲自製成的爪狀鐵耙子,再利用樹杈的杠杆作用靈活地操縱著長杆,把鐵耙子按在車皮的貨物上(大多都是普通燃煤、高質量煤和礦石,如果是水果食物或別的貨物就不是這種方式了),利用車皮路過時產生的慣性,貨物自行被耙下來。他們將偷來的煤炭分袋包裝後,低價賣給收購贓物的不法商販,不法商販再轉手高價賣出。
線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誰在鐵路路基邊的樹幹上綁了繩子,就屬於誰的地界,誰就有權在這一地段“吃大輪”。這也是一種領地歸屬的標記,肖飛不懂,也不知深淺。
一列滿載煤炭的火車車皮轟隆隆地駛過,肖飛一不做二不休,連猶豫都不猶豫,用雙手和整個兒身體把住操縱杆,使出渾身力氣將鐵耙子伸到貨車廂上。大塊大塊的高質量的“大同塊”落到鐵道邊一側的地上、草叢裏。
列車呼嘯過去後,肖飛迅速撿拾煤炭。好容易紮緊兩麻袋“大同塊”,吃力地往鐵道下坡拖拽。可剛下到路基就被“吃大輪”的團夥堵住。
領頭的那人頭戴著破氈帽,對肖飛說:“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線,竟敢玩單挑上這兒來吃輪子。把麻袋放下走開,不然調調你。”肖飛生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也不懂什麼叫服輸。麵對幾個大個頭,毫不示弱,對他們說:“把我滅了也不給。”幾個大個子就掄起粗壯的胳膊給了他一頓暴打。他們覺得打這個倔強的小子不過癮,便拾起堅硬的“大同塊”把他的頭砸開了花……
就在這危急時刻,小四輩兒和他們那幫輟學的小哥們兒發現了肖飛,頓時一齊呼喊著,掏出身上的刀子追殺過來,那幫吃大輪的團夥嚇得撒腿就跑開了。救了肖飛,那兩袋煤幫他家熬過了寒冷的冬天,頭上留下的傷疤成了永久記憶……
像肖飛這種性格的人是很難讓他“吐”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的。
前半夜,肖飛和史偉力較著勁,你有來言他有去語,瞎話連篇一點不打磕巴,張嘴就說,被史偉力前後堵截上頂下封,肖飛才住嘴安靜下來。
後夜,史偉力、李仲平、小西和大陳開始輪番審訊,不讓他打瞌睡。史偉力說這種人思想沒壓力,隻要一睡著什麼都萬事大吉,案子就前功盡棄了。一定要想辦法讓他開口講實話,千萬不能讓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