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我偽造的好萊塢 (1)(2 / 3)

我寫的小說都很拙劣,因為我的想象力不夠豐富,但是,那點想象力對一篇沒有人認真考究的好萊塢明星文章來說,還能將就。我讀的名人傳記也不多(我總覺得都是偽造的),但是,我對我為名人編造的名言很有把握,比如凱瑟琳·澤塔一瓊斯說:“沒有野心的生活不是生活。寶貝,你永遠不可能知道一個真正的我。我習慣在不同場合扮演不同角色。”這個時候,當然隻是我在說。

我的靈感來自《挪威的森林》中可愛的綠子,她編造旅遊書籍有心得,隻要加一點有情調的細節,比如水鳥年年飛來什麼的……就有意思多了。我的立場來自奧利弗·斯通的《刺殺肯尼迪》,他為了使人們關心多年前的謀殺錯案,大膽假設了一個更離譜的錯案。真實不重要,人們試圖尋找真實才重要。我的勇氣來自一句俗語:“解讀就是誤讀。”

既然所有的報道都是猜測,既然所有的解讀都是誤讀,那麼,為什麼不能按照我的完全私人的理解,來揣測一個人呢?根據那些捕風捉影的新聞,我在層層包裝和汙蔑下找到蛛絲馬跡。按照小說的想象邏輯,我為每一個明星編造故事,撒謊之後不停地圓謊,等我把所有的行動都能說通的時候,感覺不啻打遊戲過了全關。

有時候,讀這麼多明星,我給他們編造的故事,或者,看他們在奧斯卡聚會,我就偷笑,因為我看到一個我偽造的好萊塢,閃閃發亮,卻全然虛假。

我想,這正是好萊塢的本質。

黑暗國度的國王

他不是一個偉大的人,不是一個眾所周知的謙謙君子,不是一個道德完善、行為清白的好人,不是一個慷慨的慈善家,不是一個好朋友、好丈夫,甚至也不是一個好情人、好父親。不客氣地說,他生前臭名昭著,惡債累累。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是一個偉大的演員,連上帝也不能。

他焚盡自己的光輝,生命的力量,將青春和美永久封存在膠片之上,他為電影史開辟出一個新的時代:“前馬龍·白蘭度時代”和“後馬龍·白蘭度時代”。隻要電影存在,人們就永難忘懷,一個野獸般的男人,怎樣用自己原始而激烈的力撕去了矯飾和虛偽的浮華外衣,新鮮而厚重地衝撞這個世界,怎樣邪惡地微笑,低俗地生氣。在他之前,人們甚至不知道,無產階級也可以有自己的情聖——一個汗水淋漓、無比性感的工人。他是女工們的性幻想對象,也是高貴的小姐們的夢中情人,從某種程度上說,他開了好萊塢的葷:從未有一個流氓如此被愛戴,從未有一個惡棍如此可愛。在他身上,粗俗也可以成為一種力量,直接、狂野,像一匹帶著膻味的不友善的馬,眼神卻偶爾透露出無恥的天真。他生於貧賤,也死於貧賤,中途的一大片繁華恍如一夢。可是人們說,這才像馬龍·白蘭度,他永遠不是一個衣冠楚楚的名流,他忠於自己,無需任何獎項和頭銜,他是他自己,這就夠了。

嚴格意義上說,馬龍·白蘭度並不英俊。但如同他所說:“有人天然生就一副難忘的麵孔。”他的五官並不精致,一個醒目的鼻子,他說:“我就知道是這個鼻子使你記起了我”,右邊有疤痕的眉毛,使他的笑容總有點猙獰,眼睛上方深刻的折痕,讓他的眼看起來淩厲而深邃。還有他的嘴,他有一張多肉的嘴——有的雜誌將之評選為全世界最性感的嘴唇——這張嘴不是叼著劣質的香煙,就是滿不在乎地嚼著口香糖。這張嘴可以把台詞說得清晰有力,也可以把台詞說得含糊而更有力——因為為了聽清他在說什麼,你必須動用全部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