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勝利,但不允許被打敗。
我可以活得庸碌,但我必須死得光榮而有尊嚴。
課上老師提到freedom這個單詞,順嘴問:“誰知道哪部電影裏有這句台詞?”
半晌安靜。
隻有我的聲音從最後一排傳來:“Brave Heart!”
我是傳送帶上的一隻漢堡,發出絕望的呐喊。
和十七歲相比
長高了約五公分。
重了約十斤。得不償失。
近視添了一百度。
頭發長長,約到肩膀。
手指上添了一塊扣子形狀的傷疤。
有許多人說我幾乎沒變化,很多人說我長得更好看了。我很想相信後一種說法,但是看見我十七歲照的大頭照,笑得那麼光明,我覺得那時候更美麗。
額頭上有痘痘的疤痕。
多長了一顆牙齒。
多讀了一些書,更高深,更無趣,讓我讀了不是大笑,但是要沉思許久的書。
我愛上了電影,真正的。
很難說衣著更講究了——但毫無疑問是更貴了。
依然沒改掉咬指甲的毛病。
我總覺得我現在比以往沉默,話不再那麼多,但大家都說沒覺得。
知道了人際的複雜,做人的艱辛,盡管隻知道了一小部分。
我不再天真。當我為了求人得到方便,去討好別人的時刻,我不再天真。
和十七歲相比,我不再堅信我愛的人必定愛我。我不再覺得,愛情是生活的全部,是生命燃燒的能量,是支持我們活下去的信念。
我不再相信自己能為一個人,半夜提了包袱就走。
和十七歲時相比,我仍然愛著同一個人。但方式並非號啕。
我不再像十七歲那麼愛笑,盡管現在時常能和陌生人吃飯,他們笑得前仰後合,堅持說,任何時候和我吃飯都是危險的,對於呼吸道,但是很值得。
我現在知道,掙錢不那麼難。難的是,如何掙著了,花掉了,卻不改變內心,隻提高物質生活。
我想我變嚴肅了,我不再以好萊塢電影為娛樂,因為已經無法娛樂我。
和十七歲時相比,我成了熟練打字員,我知道了複製、粘貼和開機、關機。我還知道了一種叫網絡的東西,說穿了很沒意思,看起來很神奇。
我開始喜歡旅行。
我的脖子、腰、背開始出現毛病,醫生說開始傾斜。我在想象我變成歪脖子的模樣。
我覺得,我更冷漠了。和十七歲時相比,我不會為了煽情的故事淚流滿麵,卻老覺得故事後麵有個意識形態的大陰謀。我想,我是沒有以前可愛了。
我依然能為巧克力、冰淇淋歡呼雀躍。
我能為一個高中男生動心,一直在公車上注視著他,但我已經沒有搭訕問“現在幾點”的勇氣。
和十七歲時相比,我能夠坦然麵對自己的欲望,和世界上各種畸形陰暗的欲望,但是我不能像原來一樣,熱烈奔放地追隨這欲望的指引,投身其中。我有了許多不得已和忍耐。想一想,真他娘的沒意思。
我不那麼畏懼父母。在我發覺,他們逐漸不能適應這個屬於我們的世界的時候,我變得無比之乖,是因為,我窺見了他們的弱小。在弱小麵前,我們可以寬容、慷慨、順從。之前,他們是強大的,他們要設置我的生活,我必須反抗。我從不後悔我的反抗,但我從來也沒有停止愛他們。
音樂對於我,不再那麼重要。音像製品,極大豐富。我不再為了聽一盤盒帶翻來覆去,借人家的借到不還。
我對繪畫和前衛藝術,有了新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