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篇 天女?劍客?(2 / 3)

劉淩聲音有些急迫,但情緒卻沒有剛才那麼激烈了。

“陛下有沒有想過,耕牛開墾荒蕪之地,和幫助農戶開墾肥沃之地,所需的力氣是完全不同的。荒田多雜草硬石、土質又硬,這些農戶家中的耕牛早已經習慣了開墾沃土,如今被借去開墾荒地,便辛苦至極,更容易受傷。”

姚霽知道劉淩對於“種地”的概念隻來自於冷宮裏種點蔬菜,隻能說的更加明白:“加之是借來的牛,是要還回去的,多用一時便是占得一時便宜,不是自己的耕牛也不見得愛惜,這些被租借出去的牛便會勞役過度,牛得不到休息,借出去時身強體壯,換回來時瘦骨嶙峋,誰人肯願?”

“按戶部的探訪,青州的耕牛比別處更貴,一頭耕牛在他州不過三四貫,在青州能售至六貫,尋常人家得一耕牛視若珍寶,即便是苦了自己或苦了自家孩子也不會苛待耕牛,這感情上的付出,有時候更大於財帛上的意義。”

姚霽盡量以情動人:“如今見到自己的珍寶被人隨意奴役,還回來時更是奄奄一息,便是官府補貼的租金也不足以平息他們的憤怒。很多人家自己也要春耕,為了讓這些勞役過度的牛恢複到往日的力氣,不得不悉心照顧,甚至求醫問藥,有些因此累死病死的耕牛不提,就算好生生恢複了,也耽誤了自家的春耕,時日久了,誰也不願做這等‘善事’了。”

姚霽這一番話,不但說的劉淩恍然大悟,就連殿上一些年輕的大臣也是茅塞頓開。

有些大臣知道青州的耕牛比別處更貴,而且現在都是春耕,官府租借耕牛的價格比民間互相租借耕牛的價格要賤一些,很多人以為這些百姓是借此想要抬價,也有些人想過是不是租借耕牛過程中有不少不愉快,卻沒能像分析的這樣清楚。

很多大臣知道其中的原委,但為了給皇帝留點麵子,不敢打臉打的太過,這番話便不好當麵直接頂撞,換成瑤姬皇後來說,便真正合適。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的皇後並非凡人,連皇帝都不知道的“耕種”之事,她卻能說的頭頭是道,連耕荒地的牛開墾荒地經常受傷,而人性趨利總將最後一分價值榨取幹淨都能明了。

一時間,不少大臣突然想到去年春天商討興修某處河工時她突然出聲否決,那上遊蓄水的堤壩便沒有建起。

結果去年雨水過少,原本應該蓄水的大壩沒有建起,下遊河道才沒有幹涸,使得航運暢通,來自南方的糧食能夠源源不斷的北運,是以去年北方因雨水少收成並不夠用,可卻沒引起什麼大的麻煩,概因商道航道通暢,互通有無之顧。

難道說仙人畢竟是仙人,即便變成了凡人,依舊有未卜先知之能?

而在天上眺望人間,是不是見的太多太多,所以才有了這麼多的見識?

正如老臣們所想,如果他們直言皇帝思慮不周強硬推行的不妥之處,恐怕局麵會更加僵硬,皇帝一腔為國為民之心也會被潑盆冷水,但這事由皇後來提,皇帝便開始靜心沉思,反省自己的錯誤。

見到皇帝表情慎重地思考了起來,許多臣子互視一眼欣然而笑,更有些遙遙對著珠簾後麵的姚霽拱了拱手,示意感謝。

珠簾微微搖了搖,似乎是在向大臣們坐著回應。

皇帝和大臣們都平靜下來,朝政便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發現問題後就要解決問題,既然知道問題出現在了何處,官員們便針對問題各抒己見,劉淩也是治國多年的帝王,集思廣益之下,便確定了解決方法。

無非就是從向百姓租牛,變成朝廷先買後贖,再向墾荒之戶定下每日用牛的時間、歸還時的狀態等規矩,奴役過度或病死的要罰錢、罰徭役甚至收回分配的田地。

春耕過後,朝廷將這些從百姓家中買來的耕牛好生休養,待到恢複如初時再以比購買之時便宜的價格“賣”回給購買之戶,這樣一來,百姓願意“當牛”給朝廷,租借之戶不必買牛也能耕種,朝廷靠租金收入一買一賣之間沒有太大損失也不必養著空閑的耕牛,靠地方官員的監管,三方也都能打消各自的顧慮。

因為政事順暢,時間也過的飛快,很快就氣氛愉快的到了中午,眼見著要散朝用膳稍事休息了,突然有一青年官員上前幾步,啟奏道:“陛下,臣禦史台禦史胡儒初有本啟奏。”

禦史奏言,大部分人都以為是哪裏又有了不法之事要被彈劾,加上禦史台是代國重要的監察機構,三四十歲之前能進禦史台到能夠上朝的位置絕對都是有才幹的人,所以也沒有人因為他年輕又站在末位就小瞧了他。

禦史台,原本就是可以因職越級直言的地方。

然而這禦史台的官員一張嘴,就叫莊敬變了臉色。

“陛下,臣以為皇後娘娘意態高遠,以禮自持,既具有非凡的氣度,又會用善解人意的語言調節朝廷的氣氛,不愧是九天之上的護國神女。以娘娘這樣的才能和氣度,不該隱在陛下背後的珠簾裏,而應該與陛下共同理政……唔,唔唔唔……”

這胡禦史正慷慨激昂地陳詞之時,背後突然冒出來一隻大掌,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使勁往後拖去。

“陛下,胡禦史剛剛從地方上升任禦史台,對朝中情況不熟,所以妄言議政,請陛下寬恕!”

莊敬一邊說,一邊使勁拍著胡禦史的腦袋,讓他安靜。但凡當禦史的,不是性格剛硬就是天性坦率敢於直言,哪怕被主官按著也要表達想法,饒是莊敬使盡了力氣,也有些快要壓製不住。

劉淩坐在禦座之上,神色莫測地看了一眼胡禦史,就在所有人都在為這位愣頭青捏一把冷汗時,劉淩哼了一聲,站起了身子。

“退朝!”

***

早朝一退,便已經到了午膳之時。

莊敬拖著胡禦史一路出了宮,直到回到了禦史台,才冷著臉將他丟給自己的兩位禦史中丞,滿臉不耐的離去。

那胡禦史也是硬脾氣,莊敬走了,他還追著後麵高喊:“莊大人,下官不是阿諛奉承之人,隻是皇後娘娘卻有大才,卻不願以有用之身輔佐陛下,隻願隱與幕後,這豈是國家之福?難道您也是那等迂腐之人,認為女人幹政是牝雞司晨,即便是護國天女,也不該和陛下平起平坐不成?”

莊敬涵養極佳,否則也不會在朝上按住這廝而不是痛斥胡言,見他還不依不饒,莊敬轉過身來,吐出兩個糟糕的字眼。

“蠢貨!”

就在胡禦史刷白的表情裏,莊敬大步離去。

“胡禦史啊!你怎麼這麼倔!世人皆知莊大人是最為尊敬皇後娘娘的,比之陛下也不逞多讓,你還敢說這些瘋言瘋語!”

一位禦史中丞氣衝衝地道:“你就該被關在堂裏,禁止參朝!”

“那為什麼……”

胡禦史不服氣。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提出這個建議的人?當年陛下剛剛立後時,就有不少人希望護國天女能夠輔政,畢竟她是仙人,代表著上天承認陛下正統之意,又有威望,結果你猜發生了什麼?”

“什麼?”

這位禦史中丞頭疼道:“上朝之後,無論是大臣還是宮人,都看神仙去了,上朝時頻頻走神、詞不達意,平日裏一個時辰能決定的事情,因為人人爭著在神仙麵前表現,居然要扯上一個早晨,就連陛下都生出了不滿……”

另一位禦史大夫也心有戚戚焉,插上了嘴:“這個還好,下朝之後,百官們遲遲不肯散去,圍著娘娘有要求仙問道的,有求救治家中得病老人的,有希望娘娘為子嗣賜福的,還有孟浪之人,幹冒大不敬的攔住娘娘隻求多看幾眼的,幾乎要把陛下氣的殺人!”

胡禦史聽著還有人求愛,當場驚得一噎,張目結舌道:“這,這也太過了,朝中諸位大人大多已有妻室,怎能……”

這何止是孟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到不見得真是想要發生什麼,隻是愛慕之心無法抑製,想要向娘娘表達而已,但在陛下和娘娘那邊,這實在是個麻煩。”

那禦史中丞恨聲道:“娘娘上朝不過幾日,禦史台裏人人累成了狗,今日要彈劾這位大人無狀,明日要收沒那位大人的‘荒唐文書’,陸相要我們禦史台加派人手好生‘提醒’諸位大人們不要禦前失儀,可哪裏‘提醒’的過來?嘴巴都說幹了,成效也沒多少,我們派出去監管的監察禦史不少自己都在娘娘麵前失了儀態,根本就沒辦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