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薄絲,落在人的臉上涼到人的心裏,馬蹄偶奔馳而過,踩著小水窩濺起淡淡的水紋,路上行人匆匆,郎君大多一手抬起擋雨,嘻嘻哈哈不甚在意,花紙雨傘下多是漂亮的小娘子,隻見她們輕捏起裙擺,微蹙著眉,似是猶豫回家還是繼續難得的出門機會。
“居然是孤身前來?”趙禔坐在幽幽閣的雅間,淡定地回頭看挑簾子進來的耶律函。
“……咳咳,趙兄這是何意,”耶律函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用手帕捂了捂嘴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白衣華發,好一派溫雅公子的謫仙氣質,若不是那雙明顯深藍的眼眸,這氣質完全看不出是異域人。
“嗬,你那隨身侍衛緊張得,時刻伴你左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孤零零的黃口小兒呢。”
“殿下說笑了,”耶律函絲毫沒被挑起怒氣,很好脾氣的笑了笑。
趙禔也不意外,被遼國稱為智者的耶律函,會因這話挑起怒氣才怪。
當然,她也是因為知道耶律函不會發怒,這才借著機會逞口舌之快,畢竟憋在府邸太久,又見不著能平等對話的人(楊文廣是她想悔婚的人的哥哥,無法直視;趙佑,不想麵對;真宗,想見見不到),是以,她隱隱有些嘴欠了。
趙禔見好就收,不再說話,反而慢悠悠地飲了一口碧螺春。
耶律函停頓了會,開口說道:“殿下,今日冒昧前來,是因一件關於您的事,”
趙禔喝茶的手動都沒動,一臉篤定開口:“幕後之人揪出來了?瞧你這麼信心十足的,是劉貴人?”
耶律函心下一驚,臉上不顯,溫溫地開口:“大皇子殿下真是好手段,明明早已猜出幕後主使,過去幾日偏偏嚴懲的都是劉妃的人,不但讓這兩派心生間隙,而且還迷惑了劉貴人的人,讓他們放鬆警惕,這一招混淆視聽、借刀殺人真是使得絕妙。”
趙禔微微一笑,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既然你都開口,那就確定了。”
“?”耶律函心神一動,察覺到猜測有了偏差,低聲,“殿下何意?”
“嗬嗬,其實我根本就沒去查過案,”趙禔猛地丟下一猛料。
沒錯,趙禔確實接手了真宗的人脈與勢力,刑部與暗衛都準備好了,將調查好的資料擺在各部最顯眼的位置,隻等趙禔走進去,都不需要趙禔費神尋找,自會有人悄無聲息地將犯人的證據交在趙禔手中。
可趙禔偏偏一動沒動,這些日子她隻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命令手下帶領各大強力打手,將劉妃的人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了一頓。
“!”耶律函溫和的表情維持不住了,他丟過來一個驚詫的眼神,“那此前汴京的動靜是?”耶律函都不好意思說,難道殿下都目無王法到可以隨意揪著人就打了嗎?
趙禔將杯子放在案上,手捋了捋衣服,懶懶地斜靠在椅子上,淡定開口:“從頭到尾,這都是一件簡單到沒有疑問的事情,想我出事又有能力讓我出事的人,整個汴京一個巴掌也數得過來,然,這勢力之間互相又有糾葛,簡單點說,哪個勢力沒有其他勢力的一兩個探子,再者,還有一些勢力喜歡將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裏,家族內偶爾會暗暗地互通情報。這其中最想讓我出事的,絕對是劉妃。”
說到這,趙禔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又低垂下眼皮,不讓他人探清她的情緒,趙禔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隻要有機會除去我,劉妃的人定會落井下石插上一手,絕不會旁觀。畢竟我是十五歲,不是五歲,爹爹很有可能會定下繼承人的年紀,這種時候他們可不敢坐收漁翁之利,因為他們害怕變數害怕趕不及。”
“反正劉妃不是無辜的,我怎麼不可以打她的人呢,”趙禔微微一笑。
耶律函倒抽一口涼氣,趙禔將話說到這一地步了,剩下的分析他自是能夠自己推測出來。
趙禔明白劉妃不會無辜,所以她殺雞儆猴先出一口氣,反正劉妃的人也不可能伸冤,是主謀的話隻能憋著,不是主謀的話反而會對真正的主謀產生嫉恨心理,指不定就會時刻露出一點線索,巴不得趙禔能查出真相,所謂‘我不好過你也不能好過’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