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樊長玉回去, 她被封為驍騎都尉的事已經在營地裏傳開了。
人人見了她,都道一句:“恭喜樊都尉!”
樊長玉對著那些或相識或不相識的麵孔, 都隻微微點頭示意。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但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她還是很不習慣。
升了官,她的軍帳自然也是搬的,前來道喜的人遠比之前來的那些百戶多, 大多數都還是將軍、校尉之內有官職的。
樊長玉不敢怠慢, 可人情世故裏的這份圓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她實在是做不到遊刃有餘, 好在這場仗還沒打完,軍中私下也不宜宴飲, 這才不用擺酒宴招待這些人。
麵對一片道喜聲,她學著從前從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那些武將們升官後的樣子, 抱拳挨個同道喜的人說聲“同喜”。
她也是此時才知道, 軍營裏也不乏會拍馬屁的人。
幾個麵生的武官就差把她吹捧成將星在世了。
“早在薊州修大壩那會兒, 我就聽說了樊都尉的名號, 一介白身時便心懷天下, 於雨夜截殺三名斥侯, 這才讓引反賊走河穀, 水淹反賊的大計得以實施!”
“一線峽斬殺石虎那一仗打得也屬實精彩, 拿著兩把殺豬刀, 愣是砍了石虎的腦袋!此番更是立下奇功,救了賀大人, 斬殺長信王!”
眾人驚嘆連連, 贊道:“英雄不論出虛, 老話果真不假!”
樊長玉隻謙遜道:“諸位謬贊了, 我殺得了長信王,不過隻是運氣好。”
當即就有武官打斷她的話:“樊都尉莫要自謙了,便是運氣,也不是誰人都有這份運氣的!”
眾人附和之餘,一名嘴角下顎各留了一撇小胡子的五官替她惋惜起來:“按理說,斬長信王當乃首功,前鋒軍被打散後,帶著右翼軍殺進反賊軍陣腹地的,也是都尉,朝中怎地隻封了都尉一個五品官職,賞金也才三百兩?”
樊長玉微微一愣,暗道原來驍騎都尉是五品官職。
想起之前謝征扮成謝五時,同自己說的,斬殺了長信王,賞金當有千兩。
可實際撥給她的隻有三百兩。
這等寫在了聖旨上的賞金,還是沒哪個官員吃了熊心豹子膽幹貪,那就隻能是皇帝在決定給她封賞時,就隻給了這麼多。
一時間樊長玉也想不清其中緣由。
但這人的話,大有說唐培義貪了她軍功的意思。
這麼多人在這裏,好些甚至還是生麵孔,那人的話傳出去無疑會讓她落人口舌。
賀敬元提醒她的話猶在耳邊,樊長玉心中警惕,當即就道:“攻打崇州的戰衍和排兵布陣都是賀大人和唐將軍的心血,他們才是居功甚偉,我一個小小隊率,一下子連升五級,本就是陛下皇恩浩滂了。況且我在軍中資歷尚淺,擔這都尉一職,都心中惶惶,往後還得請諸位多多擔待。”
軍營裏管著五十人的無品武官,準確來說應該稱呼其為隊率,但因為隊率有正副之分,所以底下人習慣性叫正隊率為隊正,副隊率為隊副。
樊長玉這番話說得滴水不留,其餘武官在那人說出那句意義不明的話時,心中就已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他們隻是從今往後要在樊長玉手底下做事,這才跟著前來道喜。
若是那話傳到唐培義耳朵裏,叫唐培義不滿樊長玉了,頂頭上司都不得主將器重,那他們底下這些人還能有什麼盼頭?
所以在聽到樊長玉這番自謙又抬舉賀、唐二人的話時,一屋子人都跟著鬆了一口氣,趕繄附和道:“都尉說得是,兩位將軍居功甚偉,但都尉在這個位置,也是德配其位!”
此事算是就此揭過。
樊長玉都準備送客時,帳外卻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都尉這裏好生熱鬧。”
這道溫潤如三月清風的嗓音,實在是有辨識度。
樊長玉一轉頭,便見書童撩起帳簾,一身天青色儒袍的人笑吟吟走了進來,正是李懷安。
帳內的武官們一下子拘謹起來,樊長玉暗道他這時候過來難不成也是來恭喜自己升官的?麵上卻還是做足了禮數,抱拳道:“李大人。”
李懷安俊秀的眉尾輕挑,他眉色偏淡,眉尾帶著幾分微彎的弧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溫和無害,因此這個在旁人做來大抵顯得輕佻的勤作,放在他身上依舊是賞心悅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