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依次將眾女的詩作收走,真可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此時隱在角落的樂師突然換了曲子,夏沫不由向後看去,卻見一烏發白衾的女子清麗的麵容在帷帳後若隱若現。
吾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
“好!好一個將門虎女,不愧是我大熙戰功赫赫無敵將軍的女兒,”明月笑道,“不流世俗、卓爾不群,有氣節、有風骨!賜玉!”
公主的擊節讚賞卻叫堂下不少人變了臉色,羅佳瑤神色冷漠的看了周月一眼方起身謝恩。夏沫注意到周月身邊隨侍的婢女的臉色發白,鬢角出汗,知道怕是被掐的不輕。
看著羅佳瑤冷傲的態度,夏沫微微蹙眉,性情剛毅卻過剛易折,如此性子進宮隻怕活不了多久吧?
“這兒還有一個叫人驚喜的呢,公主請看,”劉氏黛眉輕蹙的將詩作遞了過去,抬首對著廳中的女子歎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本宮是老嘍,比不了了!”
說著想到自己夜夜空閨孤寂冷清,兼之年華逝去青春不再,竟假戲真做感傷莫名,數度哽咽。
東風嫋嫋泛崇光
香霧空蒙月轉廊
隻恐夜深花睡去
故燒高燭照紅妝
隨著明月公主低聲吟誦,眾女眼前皆出現一幅夜闌人靜孤身寂寞的空閨女子無法成眠,隻得與花為鄰的淒涼影像,由此聯想到家中母親或自己日後生活境遇,紛紛感歎落淚。
“···次詩好便好矣,隻是未免太過悲涼!”
驀地一聲輕歎打破平靜,隻見那女子一身鵝黃宮裝,麵似芙蓉柳如眉,朱檀輕啟笑先聞,此時正以宮中禮儀向堂上兩位主人問安,“伊林給王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給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金安。”
今日這大堂之上要數聰敏者莫過於此女了,她本是隨明月公主一道入府,半途卻獨自帶著丫鬟先行入內,不管大廳中如何喧嘩卻但笑不語,作壁上觀,每每在狀況失控前寥寥數語扭轉氣氛。
“周小姐這首詩雖入情入景,引人深思但是卻與宴會主旨相違背,久聞周小姐琴藝高超,不如就請她撫琴一曲,算作懲罰,不知公主嬸嬸意下如何?”
眾人聞言皆駭了一跳,似都沒料到這清麗的女子竟是皇親國戚,如今眼看著宴會的風頭被她搶了去,紛紛出言相應,卻如何也比不過韓伊林那一句的效果了。
“伊林說的有理,不知周小姐願不願意為我等彈奏一曲?”明月含笑將韓伊林招至身邊,朝著堂下麵色不虞的周月問道,“怎麼,周小姐不願意?”
能一展技藝周月當然願意,自是此時的情況與她當初設想的大有不同,她一時抹不開臉麵罷了。
“能為公主殿下撫琴是小女的榮幸···”
“在座諸位‘姐妹’也都洗耳恭聽周小姐高超的琴技呢!”韓伊林又一次打斷了周月的話,並在羅佳瑤挑眉看過來時,對其友善一笑,似乎是在為她打抱不平。
羅佳瑤微微頷首,雖抿唇不語,但神色明顯緩和下來。
夏沫看的一驚,這個韓伊林好生厲害,三言兩語便打擊了競爭對手並為自己找了個‘戰力強悍’的盟友!
縱觀今日宴會,在座之人除了自己便隻有她們四人有實力角逐名次,而羅佳瑤第一個拿到玉佩自是入選無疑了,剩下兩枚玉佩卻有三個人競爭,周月、崔寶珍和她韓伊林。
崔寶珍滑不留手,之前一番表現已入了上位者的眼,此時必不會再出風頭,而自己自始至終沒有出聲,韓伊林自是無處下手。偏巧此時周月另辟蹊徑作了首煽情詩,想以此借此博得‘主考官們’的青睞,卻不想正好中了韓伊林的下懷,叫她挑出了毛病。
說是請周月一展琴技卻又點出是為‘懲罰’之意,不但叫周月顏麵盡失,還成功的賣好於羅佳瑤!
大廳中看懂這一幕的幾人皆沉默不語,夏沫是無話可說,而崔寶珍卻一直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低聲和同桌的女子談論著什麼,好似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
“來人,取琴來!”
隨著劉氏的傳喚,那位隱在帷帳後頭的女子應聲而出,步履輕盈,白衣若仙,翩翩欲飛。
“奴家如煙見過睿王妃、明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