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卷1(2 / 3)

③《伊利亞特》Ⅲ8和Ⅳ43!”

以及其它類似的幾段也很好。

阿:說得很好。

蘇:那麼,這一行怎麼樣?

狗眼鼠膽,醉漢一條。①

①《伊利亞特》Ⅰ225。阿克琉斯辱罵阿加門農的話,罵他沒有勇氣親自上前線作戰。同一處還有別的罵他的話。

後麵的那幾行你覺得好嗎?還有其它詩歌散文中描寫庸俗不堪犯上無禮的舉動也好嗎?

阿:不好。

蘇:這些作品不適宜於給年輕人聽到,使他們失掉自我克製。要是作為一種娛樂,我覺得還勉強可以。你的意見呢?

阿:我同意。

蘇:再說荷馬讓一位最有智慧的英雄說出一席話,稱讚人生最大的福分是,

有侍者提壺酌酒,將酒杯斟得滿滿的,

豐盛的宴席上麥餅、肉塊堆得滿滿的。①

年輕人聽了這些話,對於自我克製有什麼幫助?還有聽了:

生民最苦事,獨有饑餓死!②

或者聽了關於宙斯:當其他諸神,已入睡鄉,他因xing欲熾烈,仍然輾轉反側,瞥見赫拉濃裝豔抹,兩情繾綣,竟迫不及待露天結合。宙斯還對妻子說,此會勝似初次幽會,

背著他們的父母。③

①《奧德賽》Ⅸ8。奧德修斯對阿吉諾王說的開頭幾句話。

②《奧德賽》Ⅻ342。在存糧吃盡時奧德修斯的夥伴尤呂洛科說的話。

③《伊利亞特》ⅩⅣ294—341。詩見同書ⅩⅣ28!”

於是他將一切謀劃頃刻忘懷。③以及聽了關於赫淮斯托斯為了戰神阿瑞斯和愛神阿芙洛狄特的情事用鐵鏈把他倆綁住的事,①對年輕人的自我克製有什麼益處呢?

①《奧德賽》ⅤⅢ266。

阿:據我看來,絕對沒有什麼益處。

蘇:至於一些名人受到侮辱而能克製忍受的言行,這些倒是值得我們讓年輕人看看聽聽的,例如:

他捶胸叩心責備自己:

“我的心呀,你怎麼啦?更壞的事情都忍受過來了”。①

①同上書ⅩⅩ17。奧德修斯回到自己家裏看到混亂情況時,對自己說的話。

阿:當然。

蘇:此外,我們不能讓他們納賄貪財。

阿:決不能。

蘇:也不能向他們朗誦:

錢能通神呀,錢能通君王。①

①見十世紀時的辭典Suidas中的δωIρα條。其中告訴我們:有人認為這行詩是赫西俄德的。

我們不應該表揚阿克琉斯的導師菲尼克斯,是他教唆阿克琉斯拿到阿凱亞人的錢,就出來保衛他們,否則決不釋怒。①我們也不應該同意或者相信這種說法,說阿克琉斯是如此貪財,他曾接受阿加門農的禮物;②還曾接受了錢財,才放還人家的屍體,否則決不放還。③

①菲尼克斯對阿克琉斯講的一番話。見《伊利亞特》Ⅸ515以下。菲尼克斯講話的主旨還是想打動阿克琉斯的心,求他出戰。沒有“否則決不釋怒”的意思。

②《伊利亞特》ⅩⅨ278。在荷馬筆下阿克琉斯並不是一個特別貪財的人。他和阿加門農和解並答應出戰主要是為了替好友派特羅克洛斯複仇。

③見《伊利亞特》ⅩⅩⅣ502,555,594。事指特洛亞老王普裏阿摩斯送給阿克琉斯許多禮品,贖回愛子赫克托的屍體。

阿:不應該,表揚這些事情是不應該的。

蘇:但是為了荷馬,我不願說這類事情是阿克琉斯做的。

如有別人說,我也不願相信。否則是不虔敬的。我也不願相信阿克琉斯對阿波羅神說的話:

敏捷射手,極惡之神,爾不我助!

手無斧柯,若有斧柯,必重責汝!①還有,關於他怎樣對河神凶暴無禮,準備爭吵;②關於他怎樣講到他把已經許願獻給另一河神的卷發一束,獻與亡友派特羅克洛斯之手中。③這許多無稽之談,我們都是不能相信的。至於拖了赫克托的屍首繞派特羅克洛斯的墳墓疾走,並將俘虜殺死放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這些事我們也不能信以為真。我們不能讓年輕人相信阿克琉斯——女神和佩萊斯(素以自我克製聞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孫)的兒子,由最有智慧的赫戎扶養成人——這個英雄的性格竟如此混亂,他的內心竟有這兩種毛病:卑鄙貪婪與蔑視神、人。

①《伊利亞特》ⅩⅫ15。

②阿克琉斯對斯卡曼德洛斯河神。見《伊利亞特》ⅩⅪ130。

③阿克琉斯的父親曾給斯珀爾克斯河神許願:如果阿克琉斯能平安地從特洛亞回到家鄉,就把阿克琉斯的一卷長發和五十頭羊作祭品獻給這位河神。可現在阿克琉斯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亞,回不去了。所以忿怒地把長發剪下獻給亡友。見《伊利亞特》ⅩⅩⅢ15!”

阿:你說得很對。

蘇:很好,讓我們簡直不要相信這一派胡言亂語,更不要讓任何人說海神波塞頓的兒子提修斯①和主神宙斯的兒子佩裏索斯擄掠婦女的駭人聽聞的事情,也不要讓人任意誣蔑英雄或神明的兒子,把那些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行動歸之於他們。讓我們還要強迫詩人們否認這些事情是神的孩子們所做的,或者否認做這些事情的人是神明的後裔。總之兩者他們都不應該說。他們不應該去要年輕人認為,神明會產生邪惡,英雄並不比一般人好。因為在前麵討論中我們已經說過,這種話既不虔誠,又不真實。我相信我們已經指出,神明為邪惡之源是決不可能的事情。

①傳說,提修斯曾在佩裏索斯協助下搶劫海倫,還曾和佩裏索斯一起企圖誘搶冥後波塞芳妮。提修斯的故事曾是一些史詩和索福克勒斯與歐裏庇得斯失傳悲劇的題材。

阿: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蘇:再說,這些荒誕不經的言行,對於聽者是有害無益的。因為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的作惡沒什麼了不起,如果他相信這些壞事神明的子孫過去都曾做過,現在也還在做的話——

諸神親屬,宙斯之苗裔兮,

巍巍祭壇,伊達山之巔兮,

一脈相承,爾熾而昌兮。①

由於這些理由我們必須禁止這些故事的流傳。否則就要在青年人心中,引起犯罪作惡的念頭。

①詩出埃斯庫洛斯失傳悲劇《尼俄珀》。

阿:我們一定要禁止。

蘇:那麼,什麼應該講,什麼不應該講——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還有什麼要規定的呢?我們已經提出了關於諸神、神靈、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確說法了。

阿:我們提出了。

蘇:剩下來還須規定的恐怕是關於人的說法吧?

阿:顯然是的。

蘇:我的朋友啊,我們目前還不能對這個問題作出規定呢!

阿:為什麼?

蘇:因為我恐怕詩人和故事作者,在最緊要點上,在關於人的問題上說法有錯誤。他們舉出許多人來說明不正直的人很快樂,正直的人很苦痛;還說不正直是有利可圖的,隻要不被發覺就行;正直是對人有利而對己有害的。這些話我們不應該讓他們去講,而應該要他們去歌唱去說講剛剛相反的話。你同意我的話嗎?

阿:我當然同意。

蘇:如果你同意我所說的,我可以說你實際上已經承認我們正在討論尋找的那個原則了。

阿:你的想法很對。

蘇:那麼,我們一定先要找出正義是什麼,正義對正義的持有者有什麼好處,不論別人是否認為他是正義的。弄清楚這個以後,我們才能在關於人的說法上取得一致意見,即,哪些故事應該講,又怎樣去講。

阿:極是。

蘇:關於故事的內容問題就討論到這裏為止,下麵我們要討論故事的形式或風格的問題。這樣我們就可以把內容與形式——即講什麼和怎樣講的問題——全部檢查一番了。

阿:我不懂你的意思。

蘇:啊,我一定會使你懂的。也許你這樣去看就更容易懂得我的意思了:講故事的人或詩人所說講的不外是關於已往、現在和將來的事情。

阿:唔,當然。

蘇:他們說故事,是用簡單的敘述,還是用摹仿,還是兩者兼用?

阿:這一點我也很想懂得更清楚一些。

蘇:哎呀!我真是一個可笑而又蹩腳的教師呀!我隻好象那些不會講話的人一樣,不能一下子全部講明白了,我隻能一點一滴地講了。《伊利亞特》開頭幾行裏詩人講到赫律塞斯祈求阿加門農釋放他的女兒,阿加門農大為震怒。當赫律塞斯不能得到他的女兒的時候,他咒詛希臘人。請問,你知道這一段詩嗎?

阿:我知道的。

蘇:那麼,你一定知道接著下麵的幾行:

彼祈求全體阿凱亞人兮,

哀告於其兩元首之前,

那一對難兄難弟,

阿特瑞斯之兩子兮。①

這裏是詩人自己在講話,沒有使我們感到有別人在講話。在後麵一段裏,好象詩人變成了赫律塞斯,在講話的不是詩人荷馬,而是那個老祭司了。特洛亞故事其餘部分在伊塔卡發生的一切,以及整個《奧德賽》的故事,詩人幾乎都是這麼敘述的。②

①詩見《伊利亞特》Ⅰ,15。阿凱亞人即希臘人。阿特瑞斯之兩子,指的是阿加門農和其弟墨涅拉俄斯。

②詩人既用自己的口吻敘述,有的地方又用角色的口吻講話。後一方法是詩人講故事的另一方式,也是一種“敘述”。如果給以另一名稱,就是“模仿”。

阿:確是這樣。

蘇:所有的道白以及道白與道白之間的敘述,都是敘述。

對嗎?

阿:當然對的。

蘇:但是當他講道白的時候,完全象另外一個人,我們可不可說他在講演時完全同化於那個故事中的角色了呢?

阿:是的。

蘇:那麼使他自己的聲音笑貌象另外一個人,就是模仿他所扮演的那一個人了。

阿:當然。

蘇:在這種情況下,看來他和別的詩人是通過了模仿來敘述的。

阿:極是。

蘇:但是如果詩人處處出現,從不隱藏自己,那麼模仿便被拋棄,他的詩篇就成為純純粹粹的敘述。可是為了使你不再說“我不懂”,我將告訴你這事情可以怎麼做。例如荷馬說:

祭司來了,手裏帶了贖金要把女兒領回,向希臘人特別是向兩國王祈求——這樣講下去,不用赫律塞斯的口氣,一直用詩人自己的口氣。他這樣講就沒有模仿而是純粹的敘述。敘述大致就象這個樣子:(我不用韻律,因為我不是詩人)祭司來了,祝告諸神,讓希臘人奪取特洛亞城平安回去。他這樣講了,希臘人都敬畏神明,同意他的請求。但是阿加門農勃然大怒,要祭司離開,不準再來,否則他的祭司節杖和神冠都將對他毫無用處。阿加門農要和祭司的女兒終老阿爾戈斯城。他命令祭司,如果想安然回去,必須離開,不要使他惱怒。於是這個老祭司在畏懼與靜默中離開了。等到離了營帳,老祭司呼喚阿波羅神的許多名號,求神回憶過去他是怎樣厚待神明的,是怎樣建廟祀享的,祭儀是多麼豐盛。神明應當崇德報功,神矢所中應使希臘人受罰抵償所犯的罪過。我的朋友,就這樣,不用模仿,結果便是純粹的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