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現在,維塔利也沒有去嚐試和母樹溝通解釋。
一是不願意。
二是……沒有意義。
母樹過於愛著它的孩子,過於愛著這個精靈族群。它甚至能夠記得住每一個存在過的精靈的名字。
——來自「拉拜」的詛咒難以探查,難以祛除,是否身負詛咒,大概隻有被詛咒寄生的人自己知道。
母樹不會明白屍體的異常。
而擁有最強淨化能力的它,也不會理解維塔利對詛咒的忌憚。
它隻知道,它孩子們的遺體被火焰徹底吞噬了,這就意味著,他們的遺體無法再埋葬到它的根腳下。
……遺體沒有埋在它根腳下,母樹便無法標記他們對應的靈魂。
那樣,安眠的精靈戰士的靈魂便會在屍體破碎後自發飄向起源之地,然後在十年、百年、千年之後的未來自行轉世。
自行離開的靈魂沒有母樹磅礴生命力的滋潤,是會被磨損的。
一點點磨損,在漫長的輪回中耗盡能量,最後徹底消散,化為碎片融入起源之地的靈魂之池,成為全新靈魂誕生的養料。
然後再也無法返回精靈們的家鄉。
母樹為此而哭泣。
哪怕母樹最終相信了維塔利所說的詛咒,但對自身淨化力有著充分自信的它,還是會更願意冒著被感染的風險去接納精靈的遺體——它還沒遇到過它淨化不了的詛咒。
這是觀念上的差距。
談不談都一樣,所以維塔利無視了母樹。
如果母樹能因此而對他心生不滿甚至是懷疑忌憚,那就更好了。
或者說,還想著必須走完主線任務的維塔利潛意識裏,大概是希望母樹排斥他、厭惡他的。
被討厭的、早有惡劣且可疑行徑的人破壞,總比被喜歡且信賴的人背刺要更好。
……對吧?
維塔利垂著眼睫,任由著母樹落葉,任由著葉片透過展開的窗戶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肩頭。
他永遠隻會將葉片從自己身上拿下,然後沉默的收起。
最後,他甚至關上了窗。
。
這次破壞遺體的方式過於暴力,純粹是因為時間緊迫、第二天就要入葬,因此不得不選擇極端手段。
如果之後還有類似的情況,維塔利大概會在入殮時期內就將屍體處理幹淨。
……用悄無聲息的方式。
而安眠教堂事件,維塔利需要處理的後續很多。
他幾乎是火災後第二天清晨就神情平靜的坐在了自己的書房,開始處理侍從總管搬過來的文書。
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維塔利看上去沒有絲毫的異常。
依舊冷靜、自若又可靠。
侍從總管阿爾為自己的殿下而自豪著,也為對方蒼白的臉色而擔心。
他想著:維塔利殿下肯定是擔心了一晚上,所幸那起火災沒人受傷,這應該能讓殿下安心一些。
阿爾絕不會想到,他最憧憬的殿下正在想著怎麼給這起他一手造成的失火事件收尾。
……在有精靈被魔物寄生的前提下,他得安排一個背鍋的存在去扛起這起事件的責任。
這是避免王城內部起猜疑、尤其是避免王城子民對少數一部分移居到王城內的獸人族起猜疑心的最佳手段。
在支線任務還未完成之前,維塔利不會讓獸人族和精靈族直接產生隔閡。
而這個問題很好辦,如果不考慮被嫁禍者的處境的話,背鍋的人其實不管是誰都沒關係。
畢竟他是舉足輕重的大祭司,也是至高法師,擁有著最強的洞察力雙眸,甚至有著一連串智者、賢者、通曉萬物等稱號。
在這種前提下,幾乎是他說誰被寄生就是誰被寄生,他說替誰擺脫了控製便是擺脫了控製。
隻要避開他人關注,以他的身份以及五千多年積累下來的權威……誣陷誰、再替誰開脫,成功率幾乎是在九成九以上。
……精靈族內部的權力過於集中,便很容易造成這種權力濫用的情況,過去沒有發生這種事,純粹是精靈族在品性上的設定太好。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非常有遊戲氣息的地方了。
而精靈族這種不科學的政治結構,最終也是方便了維塔利自己。
執政了那麼多年的他,終究不是那種過於講究公道、不知陰暗手段的光輝存在。
而背鍋的合格人選,維塔利在行動時便早就安排好了。
——那是負責在安眠教堂內巡邏的,事發當天被維塔利用魔法轉移到安全地方的黑袍守屍人之一。
被維塔利挑中的那個守屍人,是那位倒黴的、曾經被魔物寄生的精靈戰士的朋友,還是個出色的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