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噪音在腦海裏翻騰, 像是老式電視的雪花屏在不斷作響。
維塔利麵無表情,但臉色漸漸泛白,指尖也因為過於用力而變色。
“嗚……”
巨大的黑狼敏銳的豎起耳朵, 它看著精靈,緊張不安的發出憂慮的嗚咽。
維塔利沒回答,隻是無聲拍了拍狼的腦袋。他沉著臉, 一言不發, 片刻後, 他頭部的不適終於舒緩了些許。金發的大祭司這時才站起身,神情平靜的邁步,朝那被斬斷四肢、此時趴在地麵的精靈戰士走去。
厄爾默寸步不離的緊隨而去。這隻巨大的野獸神情動作都滿是小心, 似乎隨時做好了用自己巨大且毛絨的身體包裹住精靈祭司的準備。
前方的瑪瑞爾讓開了道路。
但她還沒有收起劍, 反而依舊保持著最高的警惕——為了以防萬一。
在守衛們的重重戒備和隱隱的維護下, 維塔利半蹲了下來。
他垂著羽睫,看著地上那位失去了四肢的精靈戰士。
……在寄生的魔物被清除後,這位七百多歲的精靈戰士就漸漸恢複了意識。
他大口大口喘息著, 眼白滿是血絲,劇烈的疼痛幾乎要讓他忍不住□□。
但比起身體的痛苦, 對一個精靈戰士、尤其是立誌成為騎士的戰士來說, 更加難以忍受的事情,是自己內心堅守的意誌的崩塌。
精靈族沒有任何一位子民不敬愛他們的祭司。
那是他們刻在本能裏的憧憬, 更是他們後天接觸後形成的信仰。
溫柔的、美好的大祭司殿下。
自五千多年前開始就一直注視著他們, 為他們帶來更好生活的殿下。
……我做了什麼?
一句簡單的自我質問, 讓回憶起自己失控狀態下所作所為的戰士陷入了崩潰。
他想要成為騎士。
七百多年來, 他一直都堅守著自己的理想。
他無比苛刻的要求自己, 無比苛刻的遵守著騎士準則, 他憧憬著王國的精騎們, 因此幾乎是沒日沒夜的進行鍛煉,就為了將自己打磨的更加鋒銳可靠。
而他也的確是為很出色的戰士。雖然實力還比不上精騎們,但他也是多次在與蠻族的戰爭中取下軍功的英雄。
這樣的他,距離成為一名正式騎士,就隻差了一場簡單的選拔賽。
他準備了許久,幾乎是馬上就要實現理想了。
然而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的理想蒙上了陰霾。
……騎士可以接受犧牲,可以接受死亡,甚至可以接受死無葬身之地。
對他們來說,最無法忍受的事情,就是將自己手中的利劍對向了他們宣誓效忠的君主。
那位精靈戰士幾乎恨不得自己立即死去。
維塔利蹲在了他麵前,流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美麗的奪目。
戰士充血的眼球一點點轉動,最後牢牢盯著那縷金色。
他想要觸碰,卻沒有手臂可以觸碰了。
但就算手臂仍舊還在,他也沒有那個勇氣去觸碰——因為他的手曾經握著兵刃,將刃尖刺向了他原本最想要效忠的人。
狼狽的戰士全力的抬起腦袋。
他神情無比絕望又痛苦,牙齒都因此被咬的作響,他通紅的眼睛覆蓋上一層狼狽的水霧,嗓音低啞至極,甚至帶著難堪的哭腔——
“我……”
“我很……抱歉……”
“殿下……”
“我……”
維塔利沉默的閉上眼。
半晌,他抬手,將對方的頭輕輕抱進懷裏。
“仁慈的女神摩菲啊,請眷顧您的子民吧,我懇請您聆聽我的請求……”
大祭司溫和的撫摸著戰士的頭發,嘴裏喃喃著複雜的咒語,最高級別的治愈魔法覆蓋在其軀體上。
在至高法師的全力愈療下,隻是簡單被刀劍斬斷的四肢開始重新生長,模糊的血肉也開始愈合,肉|體的痛苦也在漸漸遠去……最終,那位戰士恢複成最健康的姿態。
也隻有身體恢複成了最健康的姿態。
。
知曉係統存在的維塔利無意責怪對方。
被魔物操控,被魔物寄生……就和他的七日禁足令一樣,那並不是這位NPC的過錯。
但那位戰士依舊萎靡不振,並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握不住自己的劍。
他脖子上曾經掛著的陌生項鏈殘骸被送到了維塔利麵前。
而他在哪、如何被寄生的事情,也在當天一五一十的彙報了上去。
——在跟隨軍隊從前線凱旋後,那位精靈戰士在備戰騎士選拔賽時,曾經跟隨森林巡邏隊前往王城外的森林巡邏。而在巡邏過程中,他曾經失聯了十分鍾。
據他本人的筆述,他是因為看到一隻不幸被藤蔓纏繞住身體的鬆鼠而前往那邊的,他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的氣息,而幫一隻鬆鼠割斷身上的藤蔓也不需要多長時間,因此他便單獨前往了那頭。
而他的意識,也的確是在那時消失的。
維塔利將那條項鏈殘骸拎起,碧色的眼眸冷淡的看著上麵殘留的暗紅色碎片。
「未知項鏈。
紅色碎片為不明血液凝結後形成的塊狀物。
那是不知名存在的血液,初步判斷具有隱藏氣息的能力。
而血液的能量似乎是一次性的,被隱藏的氣息暴露後,這一塊狀物便會粉碎、失去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