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奈思瞥一眼學校外麵,微微笑道:“幫不上什麼忙,我會讓人照顧好寢室裏那些睡熟的學生——相信他們一定還有醒來的機會。”
厲冰彥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一下子吐出來,眯著眼睛點點頭,表情輕鬆:“了解。”
“我也留下來幫忙。”蝴蝶由衷地說,“我的治愈術還不錯。”
“多謝。”厲冰彥扯扯衣領,邁出一步後想起什麼,回頭補充一句,“放心,太陽還會再升起來的。”
“那對我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狄奈思對著他遠去的背影嘀咕道。
蝴蝶笑起來。在這以前,她知道吸血鬼的存在,但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和他們中的首領坐在一起談論日出的話題。
“人類總是以為‘強’可以使自己活得更好,事實上,幾乎所有強大的異能力者都無法輕鬆起來,因為他們的能力,總是和擔負的責任息息相關。”狄奈思深省道,語氣中夾雜著諸多無奈,“而我們能做的,無非隻是相信他們罷了。”
一道不為人知的暗淡閃電遊過了天鵝絨的夜空,但沒能劃破這片寂靜與黑暗,與它向來形影不離的雷聲也沒有緊跟而至。那不像閃電,倒像是一根自天使羽翼上脫落到凡間、沒有得到任何庇佑的羽毛,在下墜過程中無聲地變黑,像流星一樣化為灰燼。
高漲的戰火燃燒在每個人的內心,因此沒有誰的皮膚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除了他。
艾柏活動了一下右手幾乎要凍僵的手指關節,沒有感覺是唯一的感覺。但是無關緊要,那並不會妨礙他把敵人分筋錯骨。相反,他還要感謝這讓他麻木的溫度,它帶走了痛覺,隻餘下力量。
越來越強的風扯開了校服上僅剩的一顆紐扣,絞動著黑色的衣角和領口,獵獵作響。
那是風的聲音,風的語言,風的心情。
已經持續超過數十小時的黑夜,仿佛永遠都不可能被驅散似的濃重。也許若幹年後,造訪地球的天外來客會在日誌中寫上這樣一段話:
一顆死寂沉沉的、被造物主遺棄的星球,絕不可能存在任何生命。
——就像這裏的科學家曾經對火星的評價,那麼似曾相識,甚至完全雷同。
“你打算放棄地球嗎?”
艾柏把目光從頭頂上方堆積的墨色雲層移往前方,厲冰彥注視著他。
“毀掉它,然後和天使軍團一起回去邀賞?”他挑挑眉,“長生不死,十二對翼,神前禦座……的確是很誘人。”
“那你呢?”艾柏反唇相譏,“我不知道什麼是對錯,但是老師並沒有做錯任何事,那些害死他的家夥哪點配自稱正義?我又憑什麼要幫他們?”
“毀了這裏的一切,你就高興了?!”厲冰彥吼一句,“你以為就你難過嗎,白癡!難道我不是老師的徒弟?”
艾柏定定地看著他,態度並未有一絲鬆懈,“別人我不管,七星社那三個人一定要死。”
“如果連他們都死了,天使軍團就無往不利了!”厲冰彥打斷他的蠢念,“我也恨那些王八蛋,但是如果沒有他們牽製住另外幾個王八蛋真的不行,你明白嗎?”
“借口!”艾柏大吼一聲,“我現在就去手刃那幾個王八蛋,然後把天使軍團一並收拾!”
“你去做夢吧!”
短暫的沉寂出現在他們中間——在此之前的幾年間,兩個人從未嚐到過這種安靜。
“那你就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艾柏不再多費唇舌,右手成掌往上抬起,地下仿佛有一個剛剛從沉睡裏蘇醒過來的精靈要破土而出。
厲冰彥目光微沉。
一個石土的巨浪從艾柏腳下掀起,地麵一下高出數十米。
厲冰彥後退一步,同樣伸出右手,舉到一個高度後,往下狠狠一壓,正是一個號令千軍萬馬的手勢。響應它的是真正的驚濤駭浪,無數大浪小浪貼地而行,有的漫過腰際,有的蓋過頭頂,並且在艾柏的攻勢麵前它們突然如駿馬騰空揚蹄,瞬間凝結成一堵固若金湯的冰牆。
“連我都傷不到,你要怎麼去對付那幾隻狡猾的狐狸,嗯?”厲冰彥厲聲反問,右手再度舉起,“不會這麼快就招架不住了吧?我還有第二波呢!”
艾柏聞言旋即抬頭,上空倒懸著若幹明晃晃的尖銳冰錐,密集得好像鬆樹林裏地上鋪的鬆針。看來剛才那堵冰牆不過是障眼法,這才是後著。
他哼笑一聲:“無所謂啊,有膽子你就放。”
厲冰彥利落道:“我本來就打算放!”話音剛落,冰箭如雨點紛紛射下。
艾柏在他喊出那一聲的時候便立即單膝跪地,一拳擊下,地麵凹陷數米,強烈的震動讓厲冰彥一個不穩跌坐其中,飛快地爬起來時,釘滿冰錐的地麵已沒有艾柏的蹤影。
“看你再往哪裏躲,啊?”
艾柏身在咫尺,雙手按在地麵,掃出一記飛腿。
厲冰彥的腦海裏倏地冒出一個“他也太快了吧!難道以前真的都是讓我?”的念頭,反正全身而退已嫌勉強,不如就此利用這麼近的距離!艾柏沒料到厲冰彥非但不閃,反而撇開掌握的一切異能力,采取近身肉搏戰術一拳揮過來,這一措手不及的後果就是左顴骨不偏不倚地吻上了那隻拳頭。
艾柏隻覺得左眼一黑,幾乎有十幾秒的時間無法視物,右眼也是金星直冒;左耳嗡嗡作響,隻有殘餘的一點點聽力捕捉到了對手的情況,放棄及時躲開的厲冰彥比他好不到哪裏去,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兩個人都在等自己的體力恢複……
艾柏捂著左眼,厲冰彥揉著右腿,一個跌跌撞撞,一個一瘸一拐,爬起來再打。艾柏這邊抬腿劈得地麵開裂成兩半,厲冰彥那邊一掌接一掌把地麵凍得好像溜冰場一樣。
“讓我教教你什麼是打架,小男孩!”艾柏踢出一腿,可惜地麵結冰,太過滑溜,他還沒夠著厲冰彥就啪一聲摔在地上。
“到底誰是小男孩?”厲冰彥哼哼冷笑兩聲,雙手一發力,冰淩仿佛幾道枷鎖,將艾柏的手腳和地麵牢牢凍結在一起。
“嘉睿老師的極冰,硬度勝過鑽石。”厲冰彥站起來,拍拍雙手漠然地掃了艾柏一眼,那目光居高臨下,令人不寒而栗,“你就老實呆在這裏好了。”
走出不遠,譏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嗎,你的冰層有多厚?”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厲冰彥心頭盤踞,腳下的土地開始顫動起來。
艾柏的話語繼續傳來,伴隨著接二連三的碎裂聲:“可是你知道這裏的地層有多厚嗎?”
冰牆也好,冰錐也好,統統都在大地憤怒的咆哮聲中爆裂開來,艾柏不屑一顧地拍掉袖子上殘存的冰渣,“除非是在太空中,否則,我恐怕你真的沒有製服我的辦法呢。”
厲冰彥強壓著怒意道:“未必吧——如果你真要賭命來拚的話!”
沉默了幾秒鍾,艾柏緩緩開口:“我是孤兒——這個念頭,哪怕在碰到爺爺之後依然存在。至親又怎樣?爺爺根本沒有改變我的生活,因為,他沒有改變的能力。沒錯,雖然吸引我、讓我折服的,的確是嘉睿老師的實力,他在我心目中如同神靈,無所不能但又絕不高高在上。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我覺得我們三個都在的地方那才是家——你知道家是什麼概念嗎?”
厲冰彥跳起來揪著艾柏的領子吼:“那你呢,你想把許多人的家都毀了嗎?要我說,你根本就不懂家的含義!”
他推開艾柏,一字一句地說:“你聽著,嘉睿老師要是知道你現在的決定,他一定會打你屁股!”頓一頓,又加上句,“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脫了褲子打!!”
艾柏把移位的衣領拉回:“不用再廢話,除非你打得我爬不起來,否則今天我一定要宰了七星社那三個混賬!”
厲冰彥也忍無可忍:“我今天就如你所願,一定打得你爬不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高聲叫罵:“混賬王八蛋——誰準你們打架了!”
厲冰彥一愣,艾柏亦然。隻見黑色的天幕下,突然下起了漫天瑰麗的流星雨,每一道光芒的落點都是一聲慘叫響起,眨眼工夫戰場上已是哀鴻遍野,人人叫痛。
“什麼東西啊?”艾柏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語。
“流星雨?”厲冰彥眼珠子盯著天空謹慎地掃來掃去。
“你見過這麼近的流星雨嗎?”艾柏白了他一眼,“這個距離放煙花還差不多!”
“你見過這麼壯觀這麼持久這麼大範圍的煙花嗎?”厲冰彥反問。
答案很快揭曉,一個身影從山頂上蕩秋千似的淩空劃過,在艾柏和厲冰彥中間穩穩著陸,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劈手就是兩下,兩個人隻覺得抽在身上的感覺像鞭子又像鐵絲,情不自禁捂著屁股啊啊叫了出來。
“說了一百五十萬次,小爺最討厭看人打架,你們聽不懂人話是否?”宋自樂氣拔山河地罵道,“剛認識就為了紅燒肉打,現在又為了幾個男人打,而且還是仇人!你們慚——不慚愧?!”他罵完這兩隻又朝著遠方繼續開罵,“還有你們!都給我分開!多大的人了還玩集體鬥毆,很刺激嗎?Stupid!王八蛋!”
很長時間,戰場上隻響徹著宋自樂一個人的吼聲,另外夾雜著零星幾聲痛呼。天使軍團的三位最高指揮官也好,七星社的三長老也罷,全都一副莫名其妙無所適從的表情,其他人的驚詫程度就更不在話下了。
“你……”艾柏剛一開口又被打斷,隨著兩聲鬼吼,幾道身影沿著山坡躍下,艾柏定睛一看,忍不住“啊”地大叫一聲,“你們幾個也——!”
鬼吼的自然是靠屁股著陸的趙曉哲和秦豐,莫卡和賀吉想來也不可能發出那種聲音,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非常羞慚,趕緊退後幾米劃清界限。
“艾柏,你聽我說!”趙曉哲困難地揉著臀部爬起來,“可了不得了!天使軍團在息霞山的靜心館設置了一個很奇怪的逐漸加強的引力場,足以把地球變成黑洞!你們在這裏打得根本沒有意義,到時候他們拍拍屁股走人,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大獲全勝!”
“黑洞?!”艾柏打斷他,大叫一聲。
“是啊,本來我們都要死在那裏的,可是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竟然把引力場抵消了哎。”秦豐解開衣服,“喏,就是幾天前嘉老師給我的那顆紫水晶,想不到這麼厲害!”
“還有這本書!”趙曉哲忙不迭地打開,“原來這個就是失傳的《天使拉潔爾之書》,我居然能看懂耶!這個,和秦豐那個,結合在一起,就很奇怪地把引力場抵消了!”
艾柏像看水怪一樣看著他們一唱一和:“不好意思我聽不懂……”
“你不需要懂!”宋自樂一個耳光扇過來,把他的頭對著自己,“你隻要知道那群穿白衣服的王八蛋要我們所有人全部死光一個不留就可以了!而我們吉人天相福大命大,所以一個都沒死成!”
芳雍瞥一眼莫卡賀吉兩兄弟,淡淡問:“是不是真的?”
莫卡趕緊點點頭:“是,先生。我和賀吉親眼所見,的確是引力場沒錯,靜心館都變形了。”
芳雍又問:“是他們身上的東西阻止了空間扭曲嗎?”
“嗯。”賀吉恭敬地答道,“而且,”他瞥了一眼對方的軍陣,“而且中途,還有一個自稱拉斐爾的大天使來襲擊過我們,不過也因為那兩件東西的緣故,他似乎有所顧忌,很快就匆匆離開了。”
莫卡揣度一下,還是很小心地問:“先生,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芳雍不語,麵有思色。
楊卻在刹那間采取了行動。
秦豐眼前一花,似乎有陣風輕輕吹過,等他眨巴著眼睛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在七星社的陣營裏了,而趙曉哲手上的那本書,自然也落到了楊的右手裏。
不過更快的事情就在下一秒發生!
楊手裏的書籍不翼而飛,身邊的秦豐亦一屁股跌坐在他剛才所站的艾柏旁邊。
宋自樂衝楊做了個鬼臉,幸災樂禍地開口:“別看了,師父,你看不懂的啦!”
這小子,速度比初次見他時更快了,估計再過不久,恐怕光速都會被他達到。楊也不惱火,溫和地一笑:“那是流光鞭嗎?沒記錯的話似乎是隻有使用者本身具備了光一樣快的身法才能發揮功效的武器。乖徒弟,你有進步哦。”
“那當然,不能丟您的臉啊!”宋自樂報以無比純潔燦爛的微笑,把鞭子塞回鞋子裏,叉著腰上前一步:
“各位混——蛋!這麼打下去,真的不是辦法!不如大家坐下來商量一下解決辦法,好嗎?”不等人家有反應他又立刻換了副嘴臉,“不許說不!誰說不我就抽他!誰再敢打架我垛了他!”
“一提打架他真的像變了個人似的唉……”厲冰彥大開眼界。
“明明就最暴力。”艾柏不敢大聲,隻能蠕動蠕動嘴皮。
宋自樂右手握拳往後一掄,“噢!”艾柏捂著鼻子痛叫一聲。
一臉不爽的宋自樂繼續剛才中斷的發言:“很簡單,我代表地球上六十億人口要你們這群衰仔立刻休戰!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有沒有意見?”
場上一片靜悄悄,連呻吟聲都沒了。
“看來他們意見很大。”趙曉哲東張西望一番後,向宋自樂報告。
“閉嘴,小爺知道。”宋自樂把他推開一邊,“很簡單,我們是代表人類利益的中立方,不屬於七星社,當然更不屬於天使軍團——誰不同意我們提出的條件,我們就加入它的死對頭,幫忙一起火拚它!現在,有沒有意見?”
他的話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過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宋自樂不以為意。
秦豐小小地鼓掌誇讚:“自樂,說得好棒!”
“閉嘴,小爺知道。”宋自樂把他推開一邊,“如今輪到我來給你們時間考慮了,指揮官們!啊,還有幾位長老。不急,你們慢慢想,想清楚了。”
拉斐爾突然拂身,卻被迷迦勒攔住,“先不要輕敵,等一下。”他轉向洛倫佐開口,“克瑪爾,你如何看?”
洛倫佐始終漫不經心,此刻也隻是微微抬起眼皮,“沒什麼好說的,不妨考慮啊。他們有兩位大天使轉生,此外還有一塊原動石和《天使拉潔爾之書》,不管他們到底會不會運用,又參悟到了什麼程度,總是個很大的威脅,我想你們不會不清楚兩者結合的效能有多大吧?”
迷迦勒默然。
拉斐爾急迫打斷:“不可以!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窩囊地議和?”
“不議和他們就會倒戈七星社,讓我們的對手增添若幹強敵,”洛倫佐平靜地一聳肩,“你要那樣嗎?”
而七星社這邊,路西法也不得不仔細研索著宋自樂的話。除了已經明確身份的水、土兩位君主,對方還有一本威脅甚大的天書——除了那個趙曉哲之外沒人看得懂!而且,如果真像他們所說,軍團已在地球某個角落設下導致黑洞的引力場,這樣的爭戰無疑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楊,你認為呢?”
“如果黑洞的計劃是真的,”楊伸出兩指,摩挲一下下巴,悠然開口,“又如果他們真的有能抵消引力場的力量,那麼,恐怕我們沒有其他選擇。畢竟這可是辛苦數千年才建立起來的基業,而且我們也不具備再移往另一個星球的能力了。”
楊的話,正是路西法所想。若被幾個孩子一語成讖,所有人都隻能隨這世界毀於一旦。
“答應他們吧。”芳雍突然撂下一句話,“想必要七星社答應的條件,無非是放那些精靈和吸血鬼一條生路,此外於我們有百利無一害。要頭疼的應該是迷迦勒的天使軍團才對。”
路西法思忖片刻,淡淡向宋自樂問道:“我還是看不出來你們倒戈哪方會有什麼決定性的轉折——而且,你就不擔心成為軍團和七星社共同的敵人嗎?”
“你個老油條!”宋自樂啐了一口,剛要開口回答,卻被一個聲音截斷:“哦?那麼,再加上我們,如何?”
語音落下時,黑色的狂風席卷著塵霧從自遠遠的天際盡頭湧來,轉瞬之間籠罩了三山一海,塵霧凝結成無數披著黑色鬥篷的來客,背後無一例外地展開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
他們的首領卻是一個背後沒有翅膀、人類模樣的男子,黑色毛衣+牛仔褲的尋常裝扮,黑發黑眸,容顏俊美,略帶妖邪,耳垂上戴一隻黑色耳丁,細看會略略閃過一星鑽石一樣的光芒。
他的手臂圈摟著一個同樣黑色係裝束的女子,豔麗得不可方物,但是神色間全然是對他的依順和柔媚。
除了兩個人,幾乎所有人都為這突然殺出的程咬金麵色一怔,誰也想不到這場大戰的轉折點竟會出現在銷聲匿跡數千年的魔王撒旦手裏。
那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其中之一宋自樂,正對著上空吐瓜子殼,“我說老哥,太慢了吧!叫你帶點人出來壓個陣都這麼困難,我這裏都接近尾聲了耶!”
宋天奇投以一瞥,微微帶著點拿他無可奈何的白眼,“你以為招集這麼多下屬容易嗎?而且……”
宋自樂古靈精怪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忙著和嫂子潤滑感情,當即大人大量地表示理解:“啊,知道了知道了,以後記得拿出你們的愛心來關懷我,愛戴我,沒事時常請我飲茶,生個一打孩子來伺候我,我就當算了。”
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偏偏還就對老哥的胃口,宋天奇隻是賞了弟弟一記爆栗就作罷,他還沒得意到忘記這是在戰場的地步。
“現在不光是軍團和七星社之間的戰爭了,路西法。”宋天奇抬起手,一個麵具在他手中拋上拋下,“不知道你認為我的惡魔軍團是否有資格角逐鼎立三方之一?”
答案已在路西法心中成形,他唯有不動聲色,退讓一步:“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麵具離開了宋天奇的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路西法的腳下,正是當初宋允恒的那一個。
“第一,七星社不得殺戮並幹預人類以外的任何生靈!”第一個開口的是厲冰彥,“第二,天使軍團立刻離開地球撤回水晶天!”
“第三,勞駕你們把地球給我恢複成你們來之前的原樣!”宋自樂接著嚷嚷。
“第四,對那些已經死難的人們,必須、必須……”趙曉哲也不知道必須怎麼著。難道讓他們在遺體麵前鞠躬道歉然後賠款?人家可是天使!
“天使軍團會護送他們的靈魂進入火星天定居。”
一個聲音淡淡響起,屬於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其中之二——洛倫佐所有。
“火星天?”
“火星天是殉教者的居所,尤其南方氣候宜人。”洛倫佐望向另兩位指揮官,“怎樣?我想,我應該有權力做這個決定吧?”
“豈有此理!”心高氣傲的拉斐爾懶得搭理,忿忿然拂袖離去。迷迦勒則略微頷首,表示穩妥。
“火星天?”趙曉哲想了想作罷,“至少……那裏是屬於天國的一部分吧。”
迷迦勒的巨翅悄然展開,一陣強烈的氣流拂過。
“你們不要以為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天使軍團隨時都會再度駕臨的。”
“來一次打一次!”宋自樂雙手合攏當喇叭用。
始終不發一語的艾柏突然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一直密切關注他的厲冰彥扯住:“幹什麼?”
“放手,我跟七星社還有賬要算!”
“你為什麼還那麼頑固?”厲冰彥吼道,“這根本不是嘉睿老師所希望的!”
“我不管那麼多!”艾柏猛一使力,甩開厲冰彥的手。
除了宋自樂,其他幾個人迫於他的戾氣無不小心翼翼地瑟縮一下。依偎丈夫身邊的沙夜注視他的目光裏有著複雜的神色,她輕輕推了推宋天奇,表示想上前攔阻,卻被不動聲色地抱得更緊。
“天奇,我有責任……”她訥訥地開口。
可是他低頭凝視著她,唇邊笑容暗綻,“不,都過去了。”
宋自樂既不擔心靠在老哥身邊嫂子的安全,也不擔心那個笑麵虎師父會被艾柏活剮——就算真的被剮了他也不心疼,更無所謂芳雍的安危,因為他也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沒動,光等著看好戲。
但是他期待的好戲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個奇跡的發生。
一片雪花從幹冷的空中飄落,翻飛過艾柏的眼前,讓他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步伐,迷茫地抬起頭來。
吹著風的吹過,接著是兩片、三片、四片……無數紛紛揚揚的雪花脫離了雲端,悠揚而輕盈地投入這片嚴重受創的大地。
如果說每個人都曾經是天上孤立的一片雪花,那麼他們終將落到地麵,結成冰,化成水,連在一起,永不分離。
如果不是神靈降下潔白的雪花將它掩埋,這片被無數鐵蹄踐踏過,被無數鮮血浸潤過的大地,恐怕早已淪為地獄一樣的世界。
如果說雨水是離開的人們落下的眼淚,那麼雪花就是他們的微笑。
……
雪越下越大,成為數天以來他們見到的第一樣自然界裏潔白無瑕的東西。隨著積雪漸厚,天色逐然放亮,終至明媚,一縷陽光穿透雲層,靜靜灑落在泛著波光的海麵,那一刻,太陽破空而出,仿佛剛剛誕生的嬰兒,那麼活力四射,不可忽視。
雪花就在網一樣的陽光裏翩然地無聲起舞,厲冰彥慢慢地上前幾步,毫不意外地發現一滴淚珠順著艾柏的眼角悄悄滑下。下一秒,兩個男孩猛地抱在一起,把目不轉睛的宋自樂嚇了一跳。
“嗚……嗚嗚嗚……”趙曉哲跪坐在地一小媳婦狀,激動得淚流滿麵,“終於,終於贏了……”
秦豐不住地撩起袖子擦鼻涕,眼鏡都滑到了鼻尖上。
莫卡和賀吉也完全不顧一貫的形象問題,“YEAH!”了一聲,不知道是抱還是撞地擠在一起。
“好肉麻,看不出來你們兩個也搞這套。”宋自樂自然地擁住那兩個人,“不過嘛,比打架養眼多了——看我幹什麼?”
艾柏和厲冰彥對看一眼,齊齊出手將宋自樂摁在地上:
“打大爺的屁股,啊?”
“看不脫了褲子抽你屁股!”
“喂喂喂!”宋自樂掙紮著把頭抬起來,依然是興致盎然的表情,“抽我屁股就抽我屁股,你們倆脫褲子幹嗎?”
吵吵鬧鬧的少年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楊發出一聲悠然的感歎,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芳雍,“我好像有一點兒想跟他們和平相處的念頭了呢。”
出乎意料,這次芳雍並未稟持他一貫沉默是金的準則,淡然回答:“反正日子還長。”
“是啊,反正要人類從沉睡中真正蘇醒恐怕還有些日子,趁此時間,把這所學校重建吧。”楊的提議正中某人下懷。
芳雍揚眉,“你日後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要在裏麵進行?”
“嗬嗬嗬嗬……”楊突然放聲大笑,他雖然一直以謙謙微笑示於人前,但是這樣放肆的笑法委實不多見,“人類怎麼說的來著?兩個永恒的主題,無非陰謀與愛情。被你讚是陰謀家,倒也算是個莫大的榮譽啊。”
喜怒不形於色是大人們的特點,在經曆了浩劫的少年看來,即使天大的風波,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仿佛永遠不會再回來打擾他們現在的快樂。種種喜悅,是夢也是真實,眉飛色舞,不應該被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