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炮聲才停止了下來。
****二三二團陣地上,早已變成了一片廢墟,一股股熱浪撲麵而來,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半米的壕溝中,早已被土填滿了,並且嚴密的防線還沒展開了一個個的缺口,不少地方,夯實的泥土變得鬆鬆垮垮,不時向下滑落。
浮土覆蓋之下,殷紅的鮮血向外流淌著,將周圍地麵都染成了紅色。下麵肯定有一位,甚至幾位倒下的勇士。他們的生命無私的奉獻給了國家,完成了軍人的榮譽。
“呸呸……”
炮聲剛停,一個腦袋從泥土下探了出來。臉上一片漆黑,眉毛都已經被炮火撩焦了,正向外吐著倒灌如口中的泥土。從麵容上,依稀可以分辨出,這是一個中年人,眉宇之間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
“他娘的,小鬼子發狠了,炮擊了半個小時。”伸手在泥土中摸著帽子,嘴裏大聲的咒罵道。
從泥土中,抽出了軍帽,將裏麵的泥土倒磕了出來,然後帶上。中年人抬頭四望,看到不少人從土裏爬了出來,正在清理槍械上泥土。
忽然,中年軍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大喊了起來:“小周子,小周子,你個小兔崽子,快給老子滾出來……”
聲音無比嘶啞,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幹渴了半天的行人一般,然後,這種聲音在陣地上傳蕩,卻讓人感到一種心酸。
那是對於戰友的呼喚,那是一種戰友間最為親密的感情,一種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友情,比天高,比海深,深藏人心,恒久不變!
“小周子,小周子……”中年軍人的聲音漸漸哽咽了起來,渾濁的淚水遮掩了雙眼,臉上露出了悲傷與痛苦。
陣地上,整理槍械的士兵們,放慢了手上的動作,默默的擦拭著漢陽造,老套筒,悲痛在臉上閃過。
自從阻擊戰以來,每天都經曆著生死離別,死亡仿佛成為了士兵們的歸屬。然而,他們無怨無悔,隻是默默的整理著,將一顆顆的子彈推入了槍膛當中,心中存著一團熾熱的火焰,他們要用小鬼子的鮮血洗刷心中的悲傷。
“排長,排長,我在這裏……”
就在中年軍人吼聲漸漸低沉了下來的時候,一個小腦袋從不遠處的土層中探了出來,連聲回答著。
一聲不大的回答,將陣地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望著從土堆中爬出來的瘦小身影。一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露出了一絲喜悅,一絲欣慰……
“小兔崽子,老子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掉的……”中年軍人一把將手下的身影摟在了懷裏,用力的摟著,如同害怕失去一般,緊緊的摟著。
“排長,排長,你……你放開我好不,我就快喘不過氣了……”那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小鬼頭,用盡力氣的說道。
排長的雙手就好像是鐵夾子一般,讓小鬼頭幾乎喘不過來氣了。
排長臉色一紅,隻是臉色完全被硝煙熏成了黑色,轉手拎起小鬼頭的耳朵,道:“他奶奶的,小兔崽子,你現在學壞了,竟然敢等著看老子笑話,我喊了那麼長時間,你小子才開口,是不是想讓老子揍你……”
“哎呦,哎呦,疼疼疼……”小鬼子齜牙咧嘴,一副痛苦的模樣,小臉一變,帶著諂笑道:“排長,你先鬆開,先鬆開吧,太疼了,太疼了……”
“小兔崽子,這一次先放過去,下次再敢等著看老子的笑話,老子好好的招呼你!”排長笑罵了兩句,放開了手。而實際上,他也並用很大的力氣,隻是輕輕拎了一下罷了。小鬼頭也非常的精明,當下求饒。
“給你小子,看你都變成了小泥猴子了,洗把臉……”排長解下了腰間的水壺遞了過去。
小鬼頭一邊洗,一邊說道;“排長,剛才根本不能冤俺啊,小鬼子的炮火太猛了,俺也是暈了過去……”
“炸暈了?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中年軍人聽聞臉色一緊,當下就要檢查一番。
“沒事,排長,俺沒有受傷,不過,小鬼子的炮火真的夠猛,啥時候咱也有那樣的炮火,炸死那幫王八羔子……”清水洗滌之後,小鬼頭白皙的臉龐露了出來,唇紅齒白,標準的小太正模樣。隻是在他的眉宇之間,緊皺著,對於小鬼子有著一種仇深似海的恨意。
“會有的,都會有的……”排長麵對小鬼頭的爍爍的目光,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言。
望著這一對年齡相差兩輪,好像是父子一般的軍人,讓殘酷的陣地有了一絲人情味道。
隻是這種如同家一般的溫馨實在太短暫了,陡然間,被一陣槍聲撕成了碎片。
“排長,小鬼子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