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銀十萬,毫無用處,要麼拔銀百萬甚至數百萬,源源不斷,加以賑濟,就算有官員貪汙浪費,終究給災民希望,有希望,造反者就會大為減少,不會源源不斷的有饑民投身其中。
可惜的是,崇禎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或是說,在每一個關鍵時刻,他總是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招撫不出意料的失敗了,在穩住局麵短短時間後,陝西各處分崩離析,流寇得到逃亡邊軍的補充之後,從陝西至山西,由陝入晉,整個農民起義進入了第一個高峰。
楊鶴因此被治罪,也被朝野上下加以嘲諷,被視為天真和無能的庸懦之輩。
楊嗣昌當時還是一個由青年往中年過度的年紀,這件事當然給他極大的刺激。楊家世代宦門,如果不是楊鶴在招撫之事上大包大攬,而是和其餘官僚一樣,既雲可招撫,又雲應剿滅,首鼠兩端,反而無事。
大明官場就是如此,敢負責的多半一定會負責,隻有滑頭可以長盛不衰。
在此後,楊嗣昌為父辯冤,多方努力,雖成效極微,但打動崇禎,使得崇禎認為他是一個孝子。
崇禎早年時畢竟是一個年輕人秉持國政,對道德要求和標準都較高,幾個著名的東林孤兒,特別是黃宗羲這樣的,雖犯法而不被懲治,被崇禎赦免其罪,史可法因為是左光鬥的門生,又有冒險探監之事,更被崇禎欣賞和暗記於心。
楊嗣昌也是如此,崇禎欣賞他是一個孝子,又欣賞楊嗣昌表現出來的精明幹練,一路拔擢重用,而楊嗣昌可能是因心思逆反之故,是朝中最堅持主剿的一個,穀城招撫張獻忠他並不讚同,隻是熊文燦是他所用,崇禎也一心想招撫,所以不得不屈從,張獻忠於穀城再反,羅汝才等亦反,足可見招撫不行,唯有痛剿,這已經是朝廷與地方的公論,現在張守仁卻以武將的身份大談什麼招撫,萬元吉不免有荒唐之感。
見他如此,張守仁站起身來。
萬元吉也連忙站起,臉上神色有點茫然,眼神也是有點惶恐。
無論如何,張守仁現在自有威勢,赫赫威名之下,連萬元吉這樣的監軍都有強大的壓力,普通的文官或是武將在張守仁麵前,已經無立足之地。
“請隨我來。”
張守仁在前,對萬元吉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式。
他這裏是張獻忠當日居處,十分闊氣龐大的院落,隻是當時是張獻忠自己與七八個小妾和護兵們居住,現在卻是被改作很多用途。
左右兩邊的廂房是參謀處,對麵則是營務處書記局,中軍處的公事局,特務處,軍情處等要緊處室都在外麵的兩排廂房之中,正中大廳是用來召開會議的,此外張守仁的簽押房,內衛隊的侍從官室,中軍旗牌室都是在正堂到二堂之間,而此時張守仁帶萬元吉前去的,就是在大堂右側的沙盤室。
“這是本將自浮山至膠州,再經青州,濟南,一路至開封,洛陽,然後南下由商州、勳陽南下經行的路線。”
在沙盤室,已經有幾個成型的沙盤,從山東到河南,再到北直隸,均是有建好的沙盤擺在室中。
以當時的測繪水準是不大可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來,沒有張守仁的指導,以當時的數學和幾何水平,不大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沙盤被製造出來。
在萬元吉麵前,就是一個嶄新的顛覆性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這是京師?果然好大,嗯,這是永定門到正陽門,這是禦道,一路北上到大明門,承天門,端門午門,嗬,這是皇極門,皇極殿……”
萬元吉是京官,別的沙盤不看,倒是先看到由山東北上的一個,從德州到通州,再看到京城的模型時,這個在湖廣十分有地位的文官居然發出了驚喜的叫嚷聲。
看完京師之後,再往南,萬元吉也是在京師呆過很久有過遊曆經驗的,看到勳陽湖廣時,已經是目不轉睛了。
一刻鍾功夫之後,他才長出一口氣,對張守仁由衷道:“大將軍此物真乃神物,山川地理要緊口隘皆在眼前,怪不得調度兵馬有如神助!”
“這不算什麼,叫你來,便是請你想辦法,將這個湖廣一帶的沙盤帶回去。”
沙盤這個名字,萬元吉倒是聽說過,其實西周東周時,中國將帥已經有過沙盤,當然和眼前的這個比隻是幼稚園的水準,算是古典軍國主義時期的早期產物。
沙盤很大,馬匹當然不便駝背,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萬元吉一聽此言,頓時就是欣喜若狂,此次他來穀城是表達楊嗣昌的善意,畢竟張守仁已經是伯爵大將軍,而且才二十餘歲,性子也不是那種過於驕狂和跋扈的,值得交結,將來張守仁可能是鎮守山東和登萊的超級將門世家的開創人,有關係和交情在,又何苦不把關係維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