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昏睡了過去。蕭雲鶴眉頭皺起,有些緊張的輕吐了兩個字:“點穴!”高固的身形微微一震,麵帶一絲惶惑的看向蕭雲鶴,輕聲問道:“他被人點暈了?”“是。”蕭雲鶴十分肯定的說道,“幸好對方沒有下重手。不然,以對方的身手,要在剛才的一次偷襲中將宋良臣擊斃,並不是難事。對方的來頭,非常厲害。不僅僅是這一手點穴的功夫練得出神入化,能在閃念一逝間擊倒像宋良臣這樣的高手,輕身脫逃的功夫,也十分的高明。”高固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起來,緩緩說道:“宋良臣沒有真正練過什麼功夫,靠的隻是渾身的蠻力和超於常人的體魄,以及這些年來在實戰中練出的一些搏殺技能。再加上他生性粗獷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到了戰陣上,就成了一員令人聞風喪膽的猛將。但是……如果跟江湖上那些習練精妙武藝和一些旁門左道功夫的人相比,宋良臣也許還算不上入流。”蕭雲鶴認真的看了高固幾眼,說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我們就遇上江湖上的高人了?”“應該是。”高固一般不大說話也不發表什麼意見,但這一次,說得比較肯定,“公子有所不知,末將在被渾副帥收養以前,曾被人賣身為奴,在江湖上打滾摸爬了一些年頭,耳聞目睹的不在少數。江湖上的各類遊俠、山匪,亦正亦邪,不受律法和道德的束縛,隻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和道義。如果是在太平年間,這些人或許還翻不起什麼浪來,隻能暗底裏小打小鬧;可如今亂世,這些人可就能興風作浪了!他們還通常都習練了一些奇巧的武藝。這些人如果麵對大批的軍隊,也許沒什麼可逞強的……可是,如果跟他們正麵的一對一較量或是被他們在暗裏底弄陰招,那我們這些當將軍的,也許討不到什麼好處。”“這我知道。”蕭雲鶴說道,“依你看,放翻宋良臣的這人的武功,會到了什麼程度?”早年跟隨李淵起兵時,蕭雲鶴也沒少招驀江湖遊俠來幫助。越是亂世,遊俠們便越是活躍,這些話倒也還是不假。而且江湖人仕中,許多都是身懷異能絕技,其實也有許多可用的人才。隻是這些人大多狂放不羈亦正亦邪,極難駕禦。“我不知道……”高固的臉色有點不好看,“公子,如果我眼神沒錯的話,宋良臣,應該是被正宗的少林點穴手法放翻的。好在對方有意留了一手,沒下狠招。不然……那可就難說了!”“少林?你是說--嵩山少林?!”蕭雲鶴聽到‘少林’二字,頓時心頭一震,馬上回想起了一件事情--武德年間,少林寺和尚惠場、曇宗、誌堅等十餘名武僧在蕭雲鶴討伐王世充的征戰中,助戰解圍,立下了汗馬功勞。蕭雲鶴後來封曇宗和尚為大將軍,並特別允許少林寺和尚練僧兵、開殺戒、吃酒肉。從那時候起,蕭雲鶴就對少林寺這個神奇的地方充滿了興趣。這裏的武功據說由印度名僧菩提達摩傳入,可以說是獨步天下,精妙之極。其中就有一手--少林點穴法。至今他還記得,當時少林武僧跟他聊起過,人身上共有致暈十一穴、致殘一百零三穴、致命三十六穴。要想練到在暗夜中指無虛發一指將人撩倒,沒個十幾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而且少林寺中傳授這項技能的要求極嚴--“無德之徒概不傳技”。說得具體一點,不是經過十年以上考驗的‘有德門徒’,是無法學到這門絕技的。所以蕭雲鶴今天才會一眼就看出,宋良臣是被人用點穴法放倒。而且,當年登基為帝以後的蕭雲鶴,還秘密的從少林寺中取來了一些武功密籍,準備心血來潮時練上一練。不過因為國事繁忙一直抽不開身也靜不下心來,而且那些武功練起來也十分的麻煩廢時,隻得從此作罷。不過,少林的武僧們也沒忘了叮囑他這個皇帝,切忌不可將這些東西外傳。於是當年,蕭雲鶴知道自己沒閑功夫去練了時,就將這些個密籍連同其他的一些東西,都存放到了一個絕密的地方,留備他日不時之需。想到這裏,蕭雲鶴心中不禁有些危機感湧了上來:看來,我們極有可能被江湖中的高手盯上了。而且,盯上我們的人,有可能是跟少林寺有關的人。再或者,是知道那個絕密地方的人!一絲涼意,順著蕭雲鶴的脊背,緩緩爬了上來……高固看到,一向沉穩如石的蕭雲鶴,也表現出了一些惶然,不由得有些驚詫起來,低聲說道:“公子在矢石交攻的千軍之中,也未嚐表現出任何的怯懼,怎麼今天卻……”蕭雲鶴緩緩的搖了搖頭:“先不說這個了。看來宗聖宮這個地方,很是有些詭異。從現在起,我們務必小心從事。宋良臣並無大礙。我雖然不懂得點穴之法,但對這門技藝多有耳聞。像他這種情況的,過幾個時辰就會自行蘇醒過來。對方已經很留情麵了。我估計,他似乎又好像沒有什麼敵意。隻是在對我們進行試探。或者說……是警告。”“警告?”高固一皺眉,奇聲道,“照公子的意思,這宗聖宮裏,莫非有重大的秘密?”蕭雲鶴微微吃了一驚:這個高固,好敏銳的洞查力!他朝他遞了一個眼神,示意有可能隔牆有耳,於是二人默契的不再說話了,靜靜守著宋良臣身邊。一直到了天將拂曉。宋良臣昏昏悠悠的醒了過來,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到身旁坐著蕭雲鶴和高固二人,頓時駭然的一下坐了起來:“咋了?”蕭雲鶴和高固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沒什麼。隻是,昨天半夜裏有個家夥被人放翻了,昏睡了大半夜自己卻還不知道。”“啊?”宋良臣呆愣了一下,隨即呲著牙喊道,“我這身上怎麼這麼酸--呀,脖子像扭著了,落枕了,落枕了!”說罷就去捂弄自己的脖子了。蕭雲鶴笑道:“你這大半夜睡著紋絲不動,連個身也沒翻,當然會有些發酸。怎麼樣,睡得挺香吧?”高固湊上去看了看宋良臣的脖子,也有些興災樂禍的笑道:“知道了,你是被人戳著風府穴了。這個穴位就在枕骨後麵。現在仔細一看,你那處的黑皮,好似還被磨白了一小塊。”“啊呀,***!”宋良臣忿忿然的嚷了起來,搖晃了幾下腦袋,站起身來活動起了身子,這才像恍然回過了神來。可他的表情,卻在這時透出了許多的恐慌:“公子,悶壇罐,俺想起來了!”“想起什麼來了?”二人齊聲問。宋良臣眼睛瞪得老大,滿是緊張的驚懼的說道:“咱、咱們還是快走吧!這鳥地方,不幹淨!”“嗬,你一個殺人如麻的鹵漢,還怕不幹淨的東西?”蕭雲鶴譏笑了起來,“說吧,昨天你究竟遇到什麼事了?”“昨天,俺剛準備掄起園子裏的那個石凳活動一下身體……”宋良臣壓低了聲音,心有餘悸緊張兮兮的說道,“突然!突然!!”“咳!--突然,我感覺背後響起一陣怪風!”宋良臣猛然一下提高了聲音,倒還真把蕭雲鶴和高固駭了一跳,“然後,我就仿佛聽到有一個極細的聲音跟我說--‘趕快離開這個地方,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然後,我還沒來得及出聲和轉過身來,就、就……昏倒了!”宋良臣還真是個天才的表演家,說那幾句話的時候,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尤其是說那句‘趕快離開這個地方,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還故意顫著聲音像鬼哭一樣。“他還有跟你說過話?男的還是女的?!”蕭雲鶴追問。“哇!公子還問!”宋良臣驚乍乍的叫道,“是鬼!是鬼呀!鬼有什麼男的女的,反正……那聲音奇怪極了!我都聽不出是男還是女,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說的,又像是在我耳邊說的。是鬼,肯定是鬼!這地方不幹淨!公子,咱們還是快走吧!”“荒謬!”高固陰沉著險,不急不徐的說道,“原以為你是個有膽識的人,沒想到也是色厲內荏之輩。千軍辟易的血火河山都闖過了,還擔心這些虛妄的鬼神之說?真是丟人!你若是害怕,自己下山去。我在這裏陪著公子。”宋良臣差點被高固這一句給活活噎死,漲紅了臉說道:“俺哪裏怕了?俺是擔心公子的安危。俺這爛命一條,不知道該死過多少次了!悶壇罐子,要是公子也遇到了那玩藝兒,以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能保證公子安然無恙嗎?到時候有啥閃失,你吃罪得起嗎?就知道寒磣俺!”“行,別吵了。”蕭雲鶴揚了一下手,二人瞬時安靜了下來,乖乖站到了一邊。看著這兩個家夥老實了,蕭雲鶴接著說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十分重要。所以不達目的,絕不能回去。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閻羅鬼殿,我都要闖上一闖。不過宋良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是被人用點穴手點暈的,不是什麼鬼神。眼下的情況據你這麼一說,就更加清楚了。對方的確是要警告我們,讓我們遠離宗聖宮。”“啊、啊!”宋良臣這才大叫起來:“原來是這樣!哎呀,這下俺可真是把臉丟光了,居然還沒有看到對方的模樣就被放翻了。這要是傳出去,俺以後可就再也沒法在弟兄麵前直起腰來了!”蕭雲鶴和高固都忍不住嗬嗬的笑了起來。天亮時,三人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施施然的從各自房間裏走了出來。前方大庭院裏,還是昨天那個小道士在打掃著落葉。他看見三人起了床,馬上放好掃把,很快就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