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謝子嬰立刻感覺到周遭被一股強烈的惡意包圍。
眾弟子異口同聲稱是,齊聲跟他打招呼示好。
陶晉略顯拘謹,又衝眾人微笑道:“我是太尉大人陶政的長子陶晉,奉命來給大家授課幾日,若有不周到之處,還請大家多諒解。”
林老夫子的眸色瞬息間有了變化,程易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們似乎對陶晉說的話很是敏感。
眾弟子中不知是誰應了一聲:“噢,太尉大人啊?”
底下正待爆發一陣竊竊私語,瞥見林老的神色,又不敢造次,乖乖把聲音壓了下去。
林老頭麵無表情地囑咐道:“這就交給你了。”
“好,林老且放心。”
陶晉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誰知程易卻突然偏頭看了謝子嬰一眼,看得兔崽子心裏直犯怵。
待人走後,陶晉理了理頭發,又一正衣領,開始一板一眼地問道:“冒昧問一句,大家的課業如今到了何處?”
有人提醒道:“陶夫子,我們孔銘與太學不同,平日所學多以朝堂之事為主,眼下公試將至,程夫子才令我們溫習太學夫子傳授過的文章。”
陶晉明了,回身在書簡堆裏翻出《中庸》來,小心打開,又撥了撥衣領,咳嗽一聲後,正色道:“好……”
陶晉後麵說了什麼,謝子嬰一個字沒聽進去,耳畔很快響起了眾弟子炸耳又有些拖音的齊讀聲:“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謝子嬰煩躁得慌,百無聊賴之際,隻好繼續翻看他順來的《民間異誌》。
他無意翻開其中一頁時,很快又被吸引了目光。
那一頁記載說,世間有陰符令,得陰符令者,可號令陰兵為其征戰四方。而記載中是同一日慘死在一起的將士或世族百姓,因生前心懷相同的執念,死後便甘願化作以一當百的陰兵。
而陰兵過處,向來屍骨無存。
提到陰符令,就不得不提十六年前鄲越犯境那次。當時齊方將士與江湖第一門派青雲派一起於臨關對抗鄲越,雖說青雲的奇門陣法能以一當百,卻因為內部出了叛徒,被鄲越輕易發現了陣眼、陣法破,受了重創。
眼看齊方麵臨險境,巫覡便自請於廣陽縣的山神窟上建了個祭靈台,據說是可以召出陰符令。
當時所有人都寄希望於陰符令,士氣也得以高漲,然而雙方僵持了三天天夜,所有人都被耗盡了體力,到最後士氣所剩無幾,鄲越還沒有退兵之意,陰符令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後來因駐守臨關的一位將軍假扮陰兵增援,才一時扭轉了乾坤,令鄲越傷殘無數,即便那位將軍假借陰兵的手段太過殘忍一直為人詬病,但不得不說,是他的計謀解了齊方的燃眉之急。
再後來鄲越以抓住的數千百姓,逼文帝應下最後一戰,說是文帝贏了,便還齊方二十年太平,若是文帝輸了,便將幽州賠與他們,換齊方二十年太平。
這怎麼聽都是鴻門宴,但文帝卻不得不應,還因此折在了臨關,後續百姓也未曾聽過陰符令的消息,陰符令就此成為傳說。
竹簡上忽然投射出一片陰影,謝子嬰眼睫微微顫動,猛然抬起頭來時,卻見陶晉正背對著他、跟旁邊的陶溫煦小聲討論著什麼。
眾弟子的齊讀聲太大,謝子嬰又隔得遠,聽不見他們在扯什麼犢子,便一心沉迷毫無根據的傳說。
就在他入神時,耳畔又炸開陶溫煦一聲,“謝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