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最後一抹紅霞消散,天空變成茄紫色,晚風吹來,陳沉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
直到這時,陳沉這才發覺他的身體早已麻痹得不像話,隻微微一動,針紮般的刺痛感覺便立刻在全身遊走。
此時最好的選擇該是靜靜地等待,等這刺痛感消失;可陳沉偏倔強地移動身體,一步一步地下了天台。
回到病房,陳沉一眼就看到大毛他們三個,擠在一起正神采奕奕地在看什麼。最後又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才出了聲。
“我買了晚飯,大家餓了吧。”
大毛一聽聲便抬了頭,一臉喜悅地跳下病床,自告奮勇道:“我來擺桌子。”
陳沉也就隨他去,兩手提著袋子站到一邊。隻是此時再麵對袁一,竟有些尷尬,琢磨著胡亂找個話題:“你挑的百合?真香。”
可袁一莫名的苦笑,搖了搖頭:“不是我。”
“那是誰?”
“是一個很好看的哥哥,灰頭發,戴著十字架。”大毛突然接了嘴,“他說是你的朋友。陳哥哥,他是誰啊?”
陳沉頓時啞然,“好看”倒不假,但“灰頭發”和“十字架”,怎麼會是解璘?可如果不是解璘,又會是誰?
“快坐好吃飯。”袁一在此時開口,不動聲色地替陳沉解圍,“看你陳哥哥多偏心,全是你愛吃的。”
大毛趕緊咬了一塊蛋卷,含含糊糊地說:“所以我最喜歡陳哥哥了。”
風平浪靜地將一頓飯吃完,又東拉西扯了陣閑話。陳沉和袁一離開醫院時,已過了晚上十一點。
出了住院部大門,袁一指著路邊的站牌對陳沉說:“我去開車過來,你等我一分鍾。”
陳沉笑著嗯了一聲,便順著袁一指示的方向走去。
車內有限的空間,擠滿了讓人不安的空氣。就在陳沉第七次欲開口打破僵局而未開口時,袁一將車窗小小的咧開了道縫隙。
“不能開太大,外麵溫度太低了。”袁一的嗓音一如平常,神情一如平常,一切都很平常,仿佛下午的事情隻是一場幻覺。
可陳沉明白,那絕不可能是假的,隻能勉強滾動著喉嚨:“嗯……”作為回答。
袁一不用看也知道,現在的陳沉,就像一隻把頭藏進沙裏的鴕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裏竟自覺帶入了這幅圖畫,而後噗哧笑出了聲。
“袁哥,你笑什麼?”陳沉終於多說了幾個字。
袁一抿了抿嘴,可笑意根本收不住:“我高興啊,原來,你也是有弱點的。”
“這並不好笑。”陳沉繃緊了臉孔,作出無比嚴肅的表情。他現在,真的很難為情。
好在袁一也不糾纏,輕鬆地便放過了他。
“那就再給你講一件好玩的事。”袁一接著道。
陳沉求之不得,忙問:“什麼?”
袁一先說:“我今天約了人談合作,你知道的吧。”
陳沉答應:“知道。”
“可你知道嗎?今天的談判出奇的順利,比預計的時間早了兩個小時結束;我回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是綠燈;甚至走到醫院,都沒有等電梯。”
“你想說什麼?”
“這像不像——”袁一刻意地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清清楚楚,“冥冥中的注定?”
陳沉從沒見過袁一這樣,又疑惑又新奇:“你還相信這些?”
袁一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光與影在他的臉上分離又彙聚:“陳沉,我終於死心了,我終於相信了你不會愛我。不過還好,你隻是不愛我。並不是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什麼?”陳沉完全弄不懂袁一的邏輯,這兩件事能有什麼關聯?
可陳沉並不知道,在此刻的他的眼裏,盛裝著驚駭甚至是恐慌的情緒。他越是努力地想以疑惑與憤怒來掩飾,越是暴露得分明。
看著這樣的陳沉,袁一的心髒一陣陣地發痛。但是這些事情,他卻沒法幫忙:“認真去看你的心,別再躲了。”
這是袁一最後給陳沉的忠告。
本以為解璘會很快糾纏上來,卻沒想到,陳沉再次見到的,是大毛口中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