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烏老大述說事情緣由。他所說的那個老魔頭，自便是天山童姥了。群豪都受了她生死符所製，受盡荼毒而又不敢反抗。去年臘月初二，烏老大與天風洞安洞主、海馬島欽島主等九人輪值供奉，采辦了珍珠寶貝、綾羅胭脂、山珍海味等物，送上天山縹緲峰。這一次采辦之物有幾樣實在難得，像三百年海龜的龜蛋、五尺長的鹿角，說什麼也找不到，烏老大等人以未能依照囑咐備妥，料想這一次責罰必重。哪知戰戰兢兢的繳了物品，傳話人出來隻說：“采購的物品也還罷了，九個孫子王八蛋，快快給我夾了尾巴，滾下峰去吧。”九人如遇皇恩大赦，立即下峰，都想早走一刻是一刻的好。但離縹緲峰已遠後，九人都起了疑心，這老賊婆向來嚴厲狠惡，怎地這次竟忽發善心？九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心中都冒出一個念頭，但誰都不敢先說出來。過了好半響，一人說道：“莫……莫非老賊婆……生了……生了……”。說話之人正是那個口吃的安洞主。當時八人都和他一般想法，但對天山童姥忌憚過甚，任由他結結巴巴，無人敢予接言。安洞主直急得滿頭大汗，又惱這八人膽子太小，不顧義氣，氣憤之下，突然脫口而出：“真盼你八個也得了重病！”
他突然說話順暢，那是十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不禁大喜，又道：“還是我說。莫非老賊婆生了……生了……”這次卻又說不出來了。八人既見他先已“不說而說”，這次便同時接口道：“重病！”安洞主既有如釋重負之感，又遺憾沒能自己說出。當下九人尋了個隱僻的所在，小聲商議。烏老大道：“人必有死，老賊婆本領再高，終究不是修煉成精。這一次我們供奉的物品不齊，她不加責罰，此事甚是出奇。安二哥所言大為有理。”向安洞主道：“安二哥，我猜你說了‘重病’兩個字後，下麵一句話定是：咱們該當去探個究竟。是也不是？”安洞主大為感激，連連點頭，但隨即想到，他是不願擔責任，才先代自己說出，於是又連連搖頭。烏老大道：“嗯，你說本該去探個清楚，可是太過冒險。”安洞主心中暗罵，但心裏確是這般想的，便點了點頭。欽島主說道：“不錯。隻怕這是我們脫卻枷鎖、再世為人的唯一良機。隻是……隻是……這件事太也冒險，依兄弟之見，咱們還是各自回去，靜候消息，待等到了確訊之後，再定行止，也還不遲。”
另外八人聽了這句話，都沉默不語。隔了片刻，烏老大道：“欽兄弟這老成持重的法子本來十分妥善，可是……可是……我們實在又不能等。要知那……那……”一連說了八九個“那”，卻始終“那”不出個什麼來。安洞主大喜，心想他怎麼也成結巴了？以後可有人作伴了。他大喜之下，又是突然說話順暢，接道：“那生死符卻不能等，因此咱們……”說到這裏，猛然醒悟：“不好！烏老大這廝好**猾，為了不擔責任，又是想讓老子先提議。他們七個不接口，自也是為此了。”他這時本來說話順暢，當下卻假裝口吃：“咱們……咱們……”也是連說了八九個“咱們”，心下暗暗得意：“老子假裝口吃，你們誰能瞧得出來？”豈知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道：“安二哥，你是說，老賊婆手中握著我們的生死符，誰也反抗不得，倘若她患病身死，那可遭了？”、“嗯，安二哥的意思是，生死符落入了第二人手中，我們豈不是又成為第二個人的奴隸？這一生一世，永遠不能翻身？”、“不錯，安二哥的擔憂極是，倘若那人凶狠惡毒，比老賊婆猶有過之，我們將來所受的淩辱荼毒，豈不是比今日更加厲害？”、“這實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明知前途凶險異常，卻也不能不去探個究竟，安二哥果然大智大勇。兄弟極力讚成安二哥的提議。”
安洞主想要辯解，或是揭穿他們的用心，可是著急之下，哪還說得出話來？最後八人一齊道：“既然如此，便請安二哥義不容辭，前去一探究竟。安二哥輕功最好，這事原也隻有安二哥能夠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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