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春秋向孔雀點點頭,對他頗有些欣賞,回過頭對蕭求書道:“蕭尚書,這位定就是你向我提起過的,文武全才的那少年了?”

蕭求書答道:“正是此子。我朝如今多的是庸碌之徒,‘九品中正製’導致朝廷裏麵‘上無寒門,下無世族’。那劉家那三公子,身子羸弱不堪,上回驅車去上林邑,馬嘶鳴幾聲竟嚇得麵無人色,指馬為虎,此事已成市井笑談。以這些人為國之棟梁,恐怕大人獨臂難支大廈啊……”

管春秋傾耳認真聽著,聽蕭求書說到後麵言辭逐漸激烈,長吐一口氣,擺擺手道:“尚書,你我交往十幾年,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意思?後麵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你我有空,私下再慢慢長敘吧。至於孔雀,我定會幫他尋到一處能夠讓他施展抱負的位置,你就放心好了。”蕭求書還想在說些什麼,卻見管春秋攤開右手五指,向他不經意地晃了晃。

“莫非丞相也怕了那五方……”蕭求書一見管春秋的動作,神情為之動容,卻發現大廳裏鴉雀無聲,眼睛餘光看到眾人正凝神傾聽他們二人談話,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突然一個丫鬟走了進來,“老爺,酒菜已經準備好了。”

“你看,有什麼話待膳後再說,如何?”管春秋沉聲道,接著笑吟吟地招呼眾人入後園用膳,舉手投足間氣度非常,卻又表現得平易近人,渾然沒一點丞相架子。眾人皆為其風範折服。

用過膳食後,孔雀坐在一方石凳上,對麵那胡女手裏拿著一包魚糧,逗弄著池子裏的金魚。她臉上依然蒙著薄紗,都沒正眼看孔雀一眼。那胡女定是一美人,皮膚欺霜賽雪,僅僅就看那雙眼睛,勾魂奪魄,普通的胭脂俗粉哪有這等魅力!而她對待人貌似客氣實則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讓孔雀覺得大為刺激。

其時,大齊世族大夫都熱衷於修建園林,追求自然情趣。管府雖然不像其他豪門世族那樣大肆圍地造園,極盡奢華之能事,園林卻是自有獨特情趣,平和寧靜,色彩清淡雅致。假山由石頭壘成,石旁培有土壤,上種花草,自然生氣。池子環繞假山,水裏養了金魚金鯉。遙望可見城內困龍寺塔影,塔也入了園內一景。

蕭求書和管春秋去了內室商議事情,管鍾靈抓了蕭仁義和那胡女身邊的五個侍從,研究起在蘭木坊裏麵那七八個軍官布下的陣法來,她剛才可吃虧不小,“魚禪引”這件法寶對付那劍芒隻能抵禦而不能吸收其力量。

“不知小姐如何稱呼?剛才孔雀如有唐突佳人之處,還請原諒!”孔雀觀察了胡女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剛才贏我了嗎?”那胡女聞言抬起頭,向孔雀問道。

“不曾!”孔雀老老實實道。

“你既然沒贏我,那我就不用回答你的問題!”胡女淡淡道,手裏灑出一把魚食,池子裏的金魚馬上聚攏來,吐出一圈圈水泡。孔雀喟然道:“早知道如此,剛才我施展出壓箱絕招了。還以為這樣可以博得美人歡心,原來是自己自作聰明了!哎!”他長籲短歎道,臉上浮現鬱悶的神色,把玩起手裏的白玉簫。

“你技藝是很高明,但若說方才於我切磋的時候,你仍有藏私。那我可就不信了。你們漢人素來狡猾,十句話裏有八九句定然是假的!”那胡女抬起頭,說話甚是自信,望著孔雀的眼睛裏麵山水空蒙,孔雀差一點跌落進那片深邃的雙眸裏。

孔雀啞然失笑,道:“那在漢人當中,我說的話就是那誠懇的十分之一二了。再說,小姐天仙化人,聰明絕頂,我講的話怎麼能騙得過小姐呢?”

“你自然騙不過我!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我覺得你這人不老實,還是多多防備你一下的好。”

“琴乃心聲。小姐從我琴聲裏可聽出我有什麼不老實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你既然能一心二用,說不定還能一心三用。那你便有三分之一的心仍有不老實的嫌疑!”

孔雀聞言倒愣了一下。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那胡女見他呆呆的樣子,嘴角微微一笑,但如花笑靨遮蔽在麵紗裏麵,孔雀是看不見的。不過孔雀卻能感覺到她話裏的俏皮之意,心道:“原來這丫頭是麵冷心熱,那就好辦。什麼時候定要揭下她麵紗,看看廬山真麵目!”

這時候,蕭求書匆匆走了出來,他竟沒等孔雀和蕭仁義,直接往朱漆大門走去。管春秋卻是沒出來相送,感覺甚是怪異。孔雀心中咯噔一聲,知出了問題,一般士大夫之間素來注重禮儀教養,怎麼蕭求書陰沉著臉,卻是連招呼都沒和眾人打一聲,這裏麵實在蹊蹺。他連忙拉了蕭仁義,向管鍾靈等人拱拱手,匆忙告別。走之前,卻將手中白玉簫拋出一條弧線,擲向那胡女,“玉簫贈美人!”

那胡女抄過玉簫,眼睛一亮。這簫其實是蕭仁義的,但他從來不懂樂理,孔雀有次在他書房裏櫃子裏看見,順手拿了出來。慷他人之慨,孔雀是向來不會心痛,就像他以前冬天在阿拉貢寺,常常把師傅桑木措的狗肉,全分給寺院邊上的乞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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