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卷起滿地沙塵,濃霧使人睜不開眼。
廝殺聲不絕於耳,身後墨色披風的將士揮刀砍倒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人,鮮血噴灑一身,卻依舊砍不完,力氣終於耗盡,成群的撲上來,將人團團圍住。
將士以刀撐著身體,回眸隔著濃霧望來,是狹長魅惑的雙目,滿含著不舍與訣別。
***
馮清歌驚醒,自己靠在圈椅上睡著了,便做了方才的夢,輕碰過臉頰,一滴淚墜在中央。
夢裏的人仍是殷鴻離,這已不知是第幾回她夢到他,無一例外地是戰場廝殺。
“小姐,老爺的藥好了。”巧文捧著藥碗進來,這已是老爺昏迷第四日了,十幾劑藥湯用了還是沒有醒轉的跡象。
顏川跟著巧文進來,照例幫著扶住馮遠敬。
馮清歌收斂心神,起身往床邊走。父親依舊睡著,但好在臉上有了絲血色。
“父親,你快些醒來吧。歌兒害怕了,一直瞞著母親您的病情,歌兒真得快熬不住了。您一定也不想母親擔憂你吧。”馮清歌溫柔地喂著藥,輕聲說著。
半個時辰後,為父親淨了臉,又按揉過四肢,馮清歌才起身。
華瑤走進來時,麵色十分難看,竟是熬不住要哭的模樣。
“主子……”
馮清歌心突突直跳,想問的話卻在嘴裏吐不出來,神情也有些急迫起來。
巧文趕緊扶住馮清歌,怪起華瑤來:“老爺還昏迷著,小姐這幾日本就疲乏不安,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別惹她著急啊。”
“扶華傳信說,世子……他在青州城外的遲頂峰上中了埋伏……掉下山崖……”。
華瑤說完,滿臉哀愁地低下頭。
“可派人尋過了?”馮清歌的聲音低到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這一瞬她的心好似沒有什麼感覺,雙目裏也沒有濕潤的潮氣,隻是說話似要費盡滿身力氣。
“尋了,扶華說從那天開始便一直尋著,景華樓的人不會放棄找世子。”
馮清歌點了點頭,往屋外頭走著。
陽光照在她身上有了暖意,心底的寒漸漸滋生出來,一冷一暖激得她顫抖著。
殷鴻離,他那樣狡猾的人,誰又真正算計得了他。一定是障眼法,他一定無事的。
巧文和華瑤陪在身後,深恐她接連遭受打擊,承受不住。
也不知站了多久,才聽馮清歌開口,語氣恢複了往常的一半冷靜。
“歐家的案子,你查得如何?”
聽是問她這幾日的探查,華瑤忙將所知回道:“景華樓查過鶯歌的身份,她是數年前突然出現在錦州的,明麵上是鴛枝樓的人,實際上是一直為周家所用。周敏安養著幾個類似有身手的人,專為他行一些不可告人的勾當。周家那個死去的仆人也是會武的,歐家母子的死與他脫不開關係。我們又去查過那屋子,發現了這個。“
華瑤說著從袖裏拿出一塊碎布,應該是衣尾的料子,隻有拇指大小,上次她們搜得匆忙便未曾發現。
馮清歌接過碎布,仔細看過,隻覺得料子不似平日裏穿的那種棉布或者絲綢類的,它比不上棉布柔軟,也不如絲綢滑膩,卻輕薄得很。
“這料子多用在歌姬,酒姬一流的衣著上,顯得身姿纖盈。”這也是華瑤調查後的結果,很明顯與身在鴛枝樓的鶯歌脫不開關係。
“走吧,去鴛枝樓。巧文,你照顧好父親。”馮清歌吩咐道。
顏川想要跟著,被馮清歌阻止,“顏川護好府裏安全,別叫人有機可乘。”
主仆二人這次一身女裝,大大方方地從鴛枝樓的後門進去。
華瑤一腳踢開鶯歌的屋子時,嚇了裏頭的人一跳。
鶯歌正坐在桌邊,用錦帕擦拭刀身,驚過後又穩穩坐著,揚起笑意招呼道:“安敏縣主大駕光臨,怎麼不喚奴家開門。”
“華瑤,搜屋子。”馮清歌進屋不由分說,一點糾纏的意思都沒有。
“你!”鶯歌忽地站起身,這個安敏縣主不是端莊持重嗎,怎麼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搜屋子。
華瑤聽命也不拖拉,立即將鶯歌的床鋪翻了個遍,又去翻她的梳妝台。
鶯歌哪肯她再翻,揮著刀就砍過去。
華瑤的身手是可以跟扶華打平的,自然極好,不然當初也不會派她來護佑。
鶯歌雖會武,不過是樣式看著凜冽,底子單薄得很,十多個招式後漸漸招架不住,便想抓住不會武的馮清歌,被華瑤察覺,一腳踢在心口,倒在地上,吐出鮮血來。
“想傷主子,也要看我允不允許!”華瑤不能再讓人傷害主子了,哪怕拚盡一切。
鶯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華瑤繼續翻找著,終於在妝奩盒夾層裏找到幾封信件。
馮清歌接過發黃的信件,都是歐世蘭的祖母寫給家裏人的信,一封是來錦州不久便遇上周家人細致招待,一封是無意中聽到周老太爺與周老爺提及宮中的事,隻說周妃到底心慈手軟,錯失機會。最後一張紙上字跡十分潦草,隻有數句話,便是周家不會放過他們母子,歐太醫的不屈服使他們極為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