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墨默然。
那天晚上回到家,給穆雨寧打電話,她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蘇子墨太累了,這幾天一直馬不停蹄的忙著夏星雨的事情,現在終於塵埃落定。他很想很想,好好的對她傾訴一番,卻不得而終。
那個晚上,他做了一場冗長的夢。記憶中那個漂亮卻始終愁眉不展的婦人,小麵館裏那個哭著鼻子的小女孩,大學裏那個才華洋溢的女大學生,還有後來工作上遇到的那個單純善良的女人,還有那一場滿是鮮血的車禍,以及滿麵滄桑的男子,最後定格在那一張永遠睡著了的容顏上……一張張或鮮活或蒼涼的麵容跳躍在他的腦海裏,最後所有的臉麵似乎又融合在一起,像橡皮泥似地糅在一起,變成了什麼呢?
變成了那個在機場對著他說好的女子。穆雨寧!
蘇子墨的心頭隱隱震動,像是丟失了什麼。痛的他難以呼吸,痛的他忍不住在床上呻吟。
那些或美好或痛苦的時光,已經被疾馳的歲月遠遠的甩在身後,永遠的找不回了。
能夠抓住的,隻是眼前簡單的幸福。
這一切,似乎都結束了;這一切,似乎又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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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紐約。
“嗨,Rose。”
“嗨。”
“Rose,又去圖書館啊。”
“是啊,是啊。”
“……”
穿著白色的襯衣和簡單的水藍色牛仔褲,肩上背著一個包,裏麵放著幾本書,腳踩著自行車,穆雨寧的身影在寬闊的校園林蔭道上呼嘯而過,身邊是不停的與自己打招呼的同學,他們金發碧眼,或黑色黑眼,唯一相同的是都有著一張燦爛的笑臉。
穆雨寧心情不錯,臉上的笑意也是大大的。她的長發在風中揮舞,甩出好看的弧度,回頭率總是百分百。
穿過一個彎道,差點撞上迎麵走來的同學。她立刻翻身下車,跟他們道歉。
這一切都看在走來的教授眼裏,穆雨寧為此沒少受批評。利落的把車放在一邊,穆雨寧一邊笑著跟教授打招呼,一邊承認自己的錯誤。接著爭分奪秒的去看書。
教授說:“你跑慢點,你的學分問題應該不大了,你不用這麼辛苦。”
當所有的同學都開始為畢業而忙碌的時候,穆雨寧卻隻能在圖書館為那幾個學分努力奮鬥。不過教授的話並沒有讓她感到多少輕鬆:“教授,我希望靠我自己的努力畢業。”她黑亮的眼中閃著某種鎮定的神情。
教授點點頭,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穆雨寧咧嘴一笑,走進了自習室。
美國的生活充實而忙碌。讓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有的沒的。因為時差,所以她與莫玉華等人的聯係主要是靠郵件。有時候太忙了太累了,她連上網的時間都沒有,於是給他們回的郵件往往都是幾天後了。
這天下午,她難得早早離開圖書館回住的地方。房東太太忙著一封信對她說:“Rose,這是給你的吧。”是一封來自國內的急件。
穆雨寧點點頭,拿回了自己的房子。她很好奇,迫不及待的拆開,裏麵卻隻有一封信。
信是夏星雨寫的。穆雨寧看到最後的署名時,有點茫然。
穆律師: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這裏了,我去了一個新的地方,沒有痛苦和紛爭,沒有嫉妒和怨恨的地方……
她始終還是有著自己強硬的一麵,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還是這麼硬邦邦的稱呼穆雨寧。穆雨寧耐著性子一點點的看下去。
我很愛子墨,直到我離開之後我才知道我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愛他,可是我也愛工作,我堅信子墨是我的,所以他會等我。可是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了,老天是不會給太過自以為是的人這麼多的機會的。我悲哀的不是自己失去了左腿,而是憤怒老天為什麼要讓我同時得了骨癌,難道我就這麼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嗎?可是我又那麼的驕傲,我拚盡全力戰勝控製癌細胞的發展。我以一個弱者的姿態回來,如果可以,我願為他放棄所有的一切,隻想安心的做他的妻子。
但是,在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有個女人取代了我的位置。那個女人就是你,穆雨寧。子墨愛你嗎?我一直堅信他隻是愛你身上我的那個影子。
穆雨寧看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有點想笑了。她的確太過自以為是了。
你終於走了。可是那個晚上,子墨發生了那麼嚴重的車禍。當他孤零零的躺在手術室裏叫著你的名字卻無人響應的時候,是我,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我以為我的努力終究能換回他的心。我也以為我成功了,我們要訂婚了,可是,為什麼你要回來?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幸福呢?
穆雨寧無言以對。她隻是在該回去的時候回去了。卻造成了另一個女人的痛苦。她很抱歉。
我開始陷入魔怔。我開始變得瘋狂,而且我希望能永遠活在子墨的心裏。穆雨寧,我恨你,我討厭你,所以我要你們不能複婚,我死在了子墨的懷裏……
後麵的字跡越來越潦草,越來越淩亂,那時候的夏星雨應該已經不行了吧。穆雨寧邊讀邊哭,很快便暈染了上麵的字跡。
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感?夏星雨在臨死之前給她寫這封信,其實不是為了像要炫耀。穆雨寧懂,她是在懺悔……她終究還是醒悟了。
我走了。我把子墨留下了。雖然我很不舍,我很不想走,可是我的時間到了,穆雨寧,子墨就交給你了。如果,他不幸福,那麼下輩子下下輩子,我會永遠跟著你們……
穆雨寧被駭著了。她立刻打開電腦,上了網,上了QQ,上了郵箱。因為手機上一次洗臉的時候掉進臉盆裏現在還在修,所以沒人能夠聯絡她。
QQ頭像不停的抖動。卻無一不再告訴她這個事實,夏星雨是真的死了。
莫玉華發來信息的日期正好是七夕。而夏星雨的信寫在七夕前兩天。也就是她去世前兩天。那時候她應該是回光返照了吧。
穆雨寧坐在椅子上手腳冰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玉華。她僅僅是叫了一聲,莫玉華的頭像立刻就亮了。
你終於上線了。她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夏星雨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穆雨寧苦笑,剛剛知道。
莫玉華安慰她,算了,都過去了,別想了。
嗯。此刻已經是深夜。莫玉華那邊卻是最忙碌的時候,她不得不走了。
穆雨寧下了線,關了電腦。躺在床上,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