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虛註:暖柔姝好,自悅也。濡,潤;需,頃,偷安也。卷婁,牽拘不伸貌。喻曲士膚淺偏執,自足而不知大方之家以窮理盡性為未始有物也。苟屍素而濡潤曰域進,不需頃而禍及曰域退。惡來順紂而同誅,亦何異於豕蝨。聖人芻狗萬物無寄託之近述,民之歸也,如蟻慕羶,故其所至一年而成市,二年而成邑,三年而成都。鄧墟,邑名。童土,無草木。堯舉舜自代,冀天下蒙澤。舜功成年老而不得休閑,仁義之羶所致也。功成則衆至而親譽之,親譽久則不比,至於畏之侮之,則不利矣。唯能無所親疏而外乎賢者,則民不歸慕,於蟻棄知也。相忘江湖,於魚得計也。恬淡無為,悅然德化,民知有君而無慕羶之聚,於羊棄意也。收視反聽,灰滅其心,率意而平,自中繩墨,應物趨變無不循理也。
《鬳齋口義》:暖姝,淺見自喜,以譏學者不知未始有物之妙。濡滯而有所待,責著名利之人。奎蹄、曲限,群蝨居之,自以為安,不知其不足恃也。域,喻囿心於富貴。巷婁,偃償自苦貌,言脩德之人自以為名,人皆歸之,反以為苦,終身不得休息。借此以諷有為之君。抱德煬和,養其德而不露。蟻至微而未能盡無知,羊至愚而未能盡無意,真人則無知無意矣。魚之在水自得,真人為計亦然。水喻造物,魚喻其身,真人之心耳目皆與人同,但無心而用之,故目視目,耳聽耳,心復心也。繩,則自然之平。變,則循之,順其動也。齧缺、許由皆能貴其真以治身,而無以天下為者也。觀其所論,亦非拙於治,庖者顧樽俎之不可越。遊方內外,有勞逸之分耳。夫仁義,五常之首,不可輕訾;但後世行之不至者,往往認跡為履,愈失其真。既離性而任情,則仁義不出於安行,利心存於中,不免繼以偽,似之而非,是誠足以害道。故老、莊氏還淳復本之學,皆辭而闢之。若夫至仁大義,涵天育物,配道德以立人極者,又何闢之有仁義!至於堯已為溧薄,許由恐其為天下笑,蓋察影而知形,所以欲逃去之而免乎後患也。凡治天下當無為而自化,儻孜孜焉欲有以愛利之,力有不及,不免繼之陝偽,偽出而息害橫生矣。為人上者,信能以百姓之心為心,雖不行仁義而與之暗合。不然,則譬夫禽貴之人而假之繒弋網羅之器,其害物也滋甚,是以一人之斷製欲以利天下,猶於瞥見之頃求盡天下萬物之情,徒知尚賢之為利,不知其為後世害也。唯外乎賢者知之,必超出一頭地,然後能識破也。後叔煖姝、卷婁、濡需,以證前義,條衍頗詳,諸解備悉。神人惡衆至,連下二句,言民之歸、堯,堯之舉舜而衆心悅服,皆理之自然,非比而利之。故無親無疏而以德順天下,此真人以其緒餘應世之驗也。蟻、魚、羊三語,為舜有擅行而發,立言甚奇當。先蟻次羊,後結以魚。不為羶之所化,蟻棄知也。不著擅行以動人,羊棄意也。如是,則上下各安其分,無慕聖尚賢之跡,猶魚不厭深而相忘於江湖,豈非得計哉!夫然後以目視目而不眩於色,以耳聽耳而不惑於聲,以心復心而不役於知,則天下之目可一,耳可同,心可盡矣。故其平如繩,為天下法;其應事變一循理之自然,無利物之私,無性物之息,何憂乎天下不自化而有心為治以治之耶!衆人以名利為域,衆蝨以豕身為域。進退,猶成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