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裏十有八九的學生都被稱作“小二餅”,不為別的,隻為架在他們的鼻梁上的那副眼鏡。出晨操的時候,一眼看過去,顏色款式各異,儼然一場小型展覽會。可是再新潮搞怪的眼鏡,都逃離不開一塊厚厚的透明凹凸鏡。
是的,透明的,像水一樣沒有顏色的近視鏡片。除了言君,常年標新立異的戴著一副墨色眼鏡,就算下雨天被雨水打濕他也是寧願透過水滴加鏡片的多重曲折光線看黑板也不肯拿下來擦擦的怪人。
那麼厚的鏡片那麼深的顏色,蘇小佳嚴重懷疑他是否真的能看得見。
“哎,言君,玩個遊戲怎麼樣?”蘇小佳轉頭看著後麵言君那張剛剛被表揚了的滿分數學試卷,對於自己那張被老師畫了滿麵叉叉麵目全非的紙很是無奈。
班上的同學都吃過她小聰明的苦,誰也不想給她做炮灰,而且,如果贏了那個成績彪悍到連老師的歎為觀止的家夥的話,以後的作業筆記大概都不用煩了吧。
“沒興趣。”言君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語,手下運筆如飛的答題,絲毫不想搭理她。
“喂,蘇小佳,找全校第一來玩,你是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夠難看啊。”同學打趣道。
“切,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蘇小佳絲毫不在乎他的反應,興致勃勃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被摩挲的光滑閃亮的一元硬幣,在言君麵前正反展示了一下之後放在手心裏:“一枚硬幣,我平放著抓在手心裏,除了猜出硬幣在哪隻手裏之外你還得同時猜對正反麵哦。”
“不過呢,為了對得起你的智商,咱們加大難度,猜五次。”
聽到這裏言君終於抬起了頭,問:“三局兩勝?”
蘇小佳笑著在他墨色的眼鏡前姿態優雅的搖了搖手指:“五局——五勝。”
習慣了蘇小佳本性的同學們俱都對她無恥的遊戲規則嗤之以鼻,紛紛圍攏過來看她如何耍無賴。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蘇小佳頓時頗有些眾星拱月的在上之感,昂著下巴看向言君:“怎麼樣,還敢不敢?”
“要是你輸了,就給我免費做家教一個月!”她雞賊兮兮的眯眼,壓根從心裏就排除了言君會贏的絲毫可能性,所幸隨便開出交換條件。
“那如果我贏了呢?”
“嘿嘿,你能贏得了再說嘛。”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五次,整整五次啊,居然都猜對了!
蘇小佳仰天咆哮,怎麼可能!肯定有古怪,那家夥說不準學過什麼障眼法之類的,要麼就是作弊,可硬幣明明是捏在自己手裏的啊,他到底怎麼辦到的!
“說吧,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言君莫名的看著哭喪著臉擋住自己去路的女生。
“什麼什麼怎麼樣啊,上次遊戲我輸了啊。”一提到這個她就鬱悶。
“哦,無所謂,都說是玩玩的了。”
“什麼無所謂!”言君的態度惹惱了蘇小佳,她可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弄出個事來。”
怎麼會有這麼難纏的女生?眼前的女生雙手叉腰一副耍流氓的姿態,言君皺著眉頭下意識的退後兩步,不想與她靠的太近。
“那麻煩你好人別擋路。”他說完繞過蘇小佳走了。
蘇小佳傻了呆了無語凝噎了,平生第一次被人赤裸裸的嫌棄了。想她天真爛漫、樂觀開朗,見同學露牙齒見老師打招呼見老人低頭彎腰,誰不誇她識書達理好孩子,今天居然被他這樣嫌棄,簡直是奇恥大辱。
言君,搞不定你我蘇小佳誓不為人!
說動就動,蘇小佳一向行動力驚人。周六一早她就裝好了書包,一個人晃去了言君的家。地址是她事先從老師辦公室裏偷看來的,是北區一樓沿街的房子。
“啪啪啪······”
一陣敲擊玻璃的聲音,言君抬起揉滿了泡沫的腦袋看向窗外,蘇小佳滿滿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言君的瞳孔,竟然是妖異的紅色!火紅的閃動著瑩潤的光澤,就像奇幻故事裏俊美妖怪的眼睛一樣迷人。很美,也很怪異。
“你,你······”他家洗手間的窗戶並不大,隻開了半扇,蘇小佳也純粹隻是想跟他打個招呼而已。
“說,你來我家幹嘛。”戴上了墨色眼鏡的言君收起了被蘇小佳撞破自己秘密的驚慌表情,又變成了不苟言笑的小學究。
“你的眼睛,”蘇小佳呆呆的看著眼前已經在擦頭發的言君,雙眼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看:“美瞳?還是紅眼病?”
“你才有病!”
“上次遊戲的事,因為你的眼睛對不對?”蘇小佳猜測道:“透視眼?”
“粉黃色的,皮卡丘圖案。”言君掃了蘇小佳一眼,說了句完全不相幹的話。
見蘇小佳一臉的茫然,他接著補充道:“你的襪子。”
襪子?蘇小佳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牛仔褲下包裹著厚實的長筒雪地靴,她扯著褲腿的手忽然頓住了。
“透視眼!你居然真的是透視眼!”
難怪他可以五次都猜對了自己手中的硬幣,原來他都能看得見。好厲害啊,透視眼哎,那不是什麼都能看見了?
“啊!”蘇小佳臉登時一紅,後知後覺的把書包擋在胸前,手指著他大喊大叫:“你能看見我的襪子,那、那······流氓!”
“你又來幹什麼?”對於蘇小佳再一次主動找上門,言君深感意外,他以為她也跟其他所有見到過他紅色眼睛的人一樣,會以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
蘇小佳得意的扯了扯身上裹著身上厚厚的紅色衣服,得意道:“看見沒,防輻射服,這樣還能看見嗎?”
言君推了推眼鏡,正色道:“看不到看不到了。”
掩耳盜鈴麼?還防輻射服,那家夥是把自己當成紫外線了不成,居然從上到下裹得像個粽子。
最終,為了保護自己的秘密不被外泄,言君很無奈的答應了蘇小佳做她家庭教師的提議,可是他發現那家夥對自己眼睛的興趣似乎遠遠超過了課本。
“說說嘛,到底怎麼個情況啊。”
補習的一個小時裏,蘇小佳已經反複問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言君實在是煩不勝煩。
“你到底還要不要做習題。”
蘇小佳動動僵直的手臂,撇撇嘴:“問一下嘛,好歹我們也算是熟人啦。”
“啊~!”一聲慘叫,蘇小佳一個激靈猛得坐起身來,直到身上凍的起了雞皮疙瘩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做夢。
好可怕啊,夢裏那個形狀可怖的妖怪竟然長著一雙跟言君一模一樣的紅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