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雷原想在向陽君麵前顯擺顯擺自己的威風,卻沒有想到不僅威風沒有顯成,反倒出了洋相,差一點連老命貼上。
這個臉他如何丟得起?這時眼看李、江二位代自己出麵,居然與對方以禮相待,徐天雷這口氣是萬萬掩忍不下的。當下怒吼一聲,倏地打了一個箭步,衝到了向陽君座前。
“呔!小子,看拳!”
這一聲怒叱一出口,他的兩隻拳頭就像一雙鐵錘,陡地朝向陽君頭上砸下來。
向陽君不過是抬了一下頭而已。
妙的是,大力神徐天雷的那雙鐵拳,看上去是那般著力,落下來真有雷霆萬鈞之勢,可不知為什麼,在距離向陽君半尺左右之處,忽然間遭遇到了阻力。
徐天雷的兩隻拳頭就像擊在一個氣墊上,砰然高高地跳了起來。
隨著向陽君的身軀向前微微一挺,徐天雷這一下子苦可是吃大了。
就見他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噗通一聲,再次摔在地上。
這一次,較諸上一次可要厲害得多。他倒在地上的身子,連連打了好幾個滾,身子才坐起來一半,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登時昏死了過去。
這番情景,看在各人眼中都由不住嚇了一跳。除了那邊座位上府台官邸的那個清客以及那個白胡子老頭以外,別的人似乎還看不明白這番微妙情勢。
翻穿皮襖的那個瘦削漢子“嘿嘿”一笑,大聲道:“好個紮手的小子,晏老大,這下你可是遇見了厲害對頭了!”
那個白胡子叫晏長川,人稱“鐵羅網”,身任漢陽府三班總捕頭,由於早年出身正宗武林門戶,手底下確有幾分真功夫。自從投效公門之後,很為上司看重,在地方上也確是幹了幾件事,破了些重大案子,是以江漢地麵上,一提起鐵羅網晏長川,鮮有不能道其詳者。
鐵羅網晏長川一著眼向陽君的那般身手,頓時知道今天這個差事不好當;弄不好,這半世盛名就得埋葬於此。
這時,被那個府台大人的貴賓出言一激,心裏那份懊惱可就不用提了。
他剛要站起來親自應敵,旋風雙刀李序、玉麵哪吒江濤已雙雙代他出手。
旋風雙刀李序首先出手,隻見他身子向前一欺,怒叱一聲:“大膽!”
李序練有鷹爪功,兩隻手往下一分,直向向陽有前胸抓來。
隻聽見“噗”一聲,兩隻手抓了個正著。
旋風雙刀李序心裏一陣高興,十指上倏地一陣用力,猛地往上一掄。
他心裏滿打算對方既已被自己十指抓住,萬難逃開,隻消把對方舉起拋出,就算傷不了他,也必能為自己這邊長些威風。
事情萬萬不如他所期望的那麼簡單。
旋風雙刀李序兩隻手方自運功扳起,猛可裏透過自己的雙手,隻覺得對方軀體內一陣子發熱。
這種感觸,極其特別,迅著閃電,等到李序覺出不妙時,已如同著了電,全身一陣疾抽,那股子傳入體內的熱流,簡直像一鍋沸湯潑入內髒。李序即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是擔當不起。“啊呀”兩字一經出口,整個身了已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眼看著他倒下的身子打了一個滾兒,突然間縮成一團,就不再動彈了。
最奇怪的是,眼看著他身上的肌膚,由原來的淡黃色,迅速地轉變成深黃。
不及交睫的當兒,那種深黃色又變成了一片枯黑。那番形象,簡直就同火堆裏燒焦了的屍體一般。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李序慘叫倒地的一刹間,那個叫玉麵哪吒江濤的捕快,已由向陽君左側疾閃而進。
人到劍到。
這也許是他比那個李序高明的地方,一口青鋼長劍,夾帶著一股尖銳的風聲,直向著向陽君頂門直劈下來。
看到這裏,座上的那個白胡子老頭——鐵羅網晏長川,忽然大叫道:“不行!”
話聲出口,江濤的劍幾乎劈在了向陽君頭上。
麵對著爍目的這片劍光,就見坐著的向陽君霍地昂首挺脊,盤繞在他脖子上的那條大辮子突地掄了起來。
“嗆啷”一聲脆響,辮子纏住了劍鋒。
緊接著向陽君一聲喝叱道:“去!”
辮勢輕甩之下,江濤偌大的身子怪鳥似地騰了起來,忽悠悠足足拔起來丈許高下,“砰”一聲,撞在了屋頂上。
緊接著是江濤的一聲悶叫,掌中劍“嗆啷啷”脫手撤出,整個身子忽悠悠直落了下來。
座口那個江陽府大捕頭——鐵羅網晏長川一聲吆喝道:“呔!”
喝聲出口,人已飛身而起,雙手突出,已把由空直墜的江濤接到手上。
玉麵哪吒江濤總算比他那個夥伴旋風雙刀李序有點出息,人雖然沒有當場昏過去,卻也嚇得臉色發青,一時噤若寒蟬!他悶不吭聲地走到一旁坐下來,隻管連連喘息著,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向陽君那雙炯炯放光的虎眼,直直地盯向那個白胡子老頭晏長川身上,大有逼其出手之意。
晏長川果然是非出手不可了。他冷冷笑了一聲,慢慢地來到了向陽君桌前站住。
“好高的身手!”晏老頭一麵說,發出了一聲幹咳,拱了一下手,“金當家的,光棍一點就透,咱們是幹什麼的,兄弟你一過招子就清楚明白,用不著老夫再多說!”
頓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朋友你是五湖四海長跑的好漢,不能不知道殺官拒捕是個什麼罪名吧?老夫看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要不然,隻怕彼此不太方便!”
向陽君哼了聲道:“怎麼個不便?”
晏長川一隻手捋著胸前長髯,那雙細長的眼睛緩緩地在對方身上轉了一轉。
“老弟台,我認識你,知道江湖上有你這麼一號,可是老夫要提醒你,這個地方可是不同別處。老弟台,你要仔細盤算盤算,最好不要在這裏惹事生非才好!”
“哼——”向陽君冷冷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要犯我,那可就不一樣了!”
他冷笑了兩聲,接下去道,“不要說這小小的漢陽,就是皇帝老子的腳跟底下北京城,在我金某人眼睛裏也沒有什麼兩樣!”
“哈哈——”
一陣子怪笑,發自斜刺裏的那個角落裏。
眾人的目光循聲望去,發覺到這陣子笑聲是發自那位府台大人的清客之口!
笑聲一頓,就見這個翻穿羊皮襖的瘦削漢子翻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滴滴溜地在向陽君身上一轉,打著一口關外的生硬口音道:“年輕人,話可不能說得太狂了。”
他說到這裏,一連噴了兩口煙,用力地把煙袋鍋子裏的煙灰磕了出去。
“哈哈——小夥子,不是我薑某人說大話。今天,我看你有什麼辦法能夠脫離這個地方!”
向陽君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屋裏還有這麼一個人。
他臉上毫不在意地笑道:“噢,這麼一說,金某人倒不得不試一試了。”
“你就試試看吧。”
“還沒請教足下的大名?”
“我姓薑——”姓薑的翹著二郎腿,滿臉不屑地道,“我的名字你也不必問了,在長白山練過幾年功夫,人家都管我叫薑四先生!”
“薑四先生?”向陽君莞爾一笑,道,“我看,閣下很快就會變成僵屍先生了!”
自稱“薑四先生”的那個瘦削漢子,先是臉色驟變,後又緩和下來。
“足下死在眼前,還有如此好的采興,佩服!”向陽君的目光一掃白胡子老頭,“晏老師可以動手了,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通天能耐!”
鐵羅網晏長川黯然地點了一下頭:“四先生請放寬心,晏某人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倒是插翅能飛!”
話聲一落,就見他上身一抖,披在肩上的那一領披風自行脫落。
大家夥也都看見,就在此老左麵肩頭上,斜搭著一捆怪物件。熟悉此人的,都會認出來,正是此老仗以成名江湖的鐵羅網。
鐵羅網晏長川這個外號,正是因此而來。
認識此人的,當然也都知道,晏長川這麼些年以來,仗著這麵鐵網,不知折了多少武林朋友的萬兒,多數人也都知道,此老在這麵鐵羅網上可是有真功夫,一經撒開來,三丈方圓內外,不要說是偌大的一個人了,就是一隻飛鳥,也難以逃開!
晏長川更有個奇怪的習慣,平素外出,身上那一襲短披風從不離體,即使居家也是一樣,什麼時候見他敞開披風,必然要出手對敵。
是的,就在眼前晏長川卸下披風的這一刹間,大夥內心禁不住怦然大動了一下。
果然,那領披風方自一脫的刹那便聽見“刷啦啦”一陣子疾響,間帶著一陣細密的銀鈴聲響,空中忽然像散開了一大片黑雲……
就在大片黑雲之間,點綴著密密麻麻的銀星,有如深宵雲漢的一天星鬥。
晏老頭這一手鐵臂撒網的功夫,端的是厲害之極,果然有驚人之處!
這一麵大鐵網一經散開來,不要說向陽君這個人在其控製之下,就是他坐的那個圓桌麵,也在網羅之下,要是在露天野地裏,可以任意縱高竄矮,或許還有閃躲的餘地。
然而眼前局限在堂室之內,想要從容化解,可真是談何容易?
事情幾乎是接二連三的出人意料!
眼看著這麵鐵羅網高雲蓋空般,直向著向陽君當頭落下來的一刹,猛可裏,像似由向陽君身坐之處,猝然升起一股奇異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