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1 / 3)

郭彤搖搖頭訥訥道:“那倒也不是,隻是也許那位老前輩不太喜歡人家提起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

“因為據老方丈說,那位前輩生性十分固執,而且埋名隱姓有二十年之久,是以……”

崔奇冷冷一笑道:“這麼說,你又如何知道他下腳之處?”

郭彤道:“後輩隻知道他老人家居住在鄂省狼牙山,卻並不知他老人家的詳細住處。”

他忽然中止住要說出的話,原因是發覺到對方聽到狼牙山三字時,神色為之一變,便問:“你老人家怎麼了?”

“哼哼……”崔奇冷笑道,“你剛才說那人居住在什麼山?”

“是……是狼牙山呀。”

“狼牙山?”崔奇那雙眸子又移向郭彤臉上,道,“這麼說,你要找的那個人,大概是姓崔的了?”

郭彤大吃一驚,大喜道:“咦!你老人家怎麼會知道?”

崔奇冷冷一笑道:“這人大概名叫崔奇吧?”

郭彤更現驚異,訥訥道:“莫非你老人家認識他?”

“哼哼……你先不要問這些。”崔奇訥訥道,“據我所知,那崔奇與老和尚可稱得上仇深似海,二人曾經賭過咒、發過誓,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惡毒咒語,老和尚豈能在臨死之前改變了初衷?這件事誠是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了!”

郭彤睜大了眸子道:“原來這樣……後輩確實不知道。不過,老方丈卻交待了在下幾句話,到時麵對那位前輩,自然會說得一清二楚的。”

崔奇呆了一呆,道:“老和尚交待了你一些什麼?”

“這個,”郭彤苦笑了一下,抱拳道,“老前輩,不覺這句話問得過於唐突麼?”

忽然,崔奇像旋風一樣地撲到了他身前,一把抓住了他肩頭,厲聲叱道:“說,老和尚交待了你一些什麼話?快說!”

郭彤隻覺得對方抓在肩上的那一隻手,宛如一把鋼鉤,那麼有力地抓下來,真有皮穿肉裂之勢,痛得他全身打起了哆嗦。

對方這等大失常態的舉止,不禁激起他一腔怒火。

當下,他由不住冷哼一聲,右手乍翻,用浪打礁崖掌力,一掌直向崔奇當胸推去。

當然,他絕無意傷害對方,隻是想以掌力迫使對方離開而已。然而,崔奇是何等身手之人,豈會為他掌力所中!郭彤當時隻覺得掌力方自遞出一半,那隻胳膊立即一陣發麻、動彈不得了!

這時,崔奇臉色一陣鐵青,道:“小輩,你要給我動手,還差得遠呢。說!老和尚都關照了你些什麼?”

郭彤道:“想不到你老人家是一個如此蠻橫而不講理的人……我看錯人了!”

“混蛋!”崔奇大聲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郭彤怔了一下,澀澀地道:“你老人家不說,我怎會知道你是誰?”

“該死,該死……”

崔奇睜大了眼,郭彤可以清楚地看見散布在他眼睛四周的紅絲——可見這個老頭兒是十分震怒了。

“告訴你吧!”崔奇淩厲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崔奇。”

郭彤頓時覺得頭上“轟”一聲,呆住了。

“這……這是真的?”

“誰還騙你不成?”

說了這句話,崔奇忽然鬆開了緊抓在他肩上的手,驀地後退,坐到一張椅子上。

一刹間,他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先前的一番盛怒,似乎在極短的一刹那為之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郭……彤!”他喚著郭彤的名字,訥訥地道,“說吧、說吧,老和尚要你告訴我些什麼呢?”

郭彤緩緩地站起來,先活動了一下幾乎被對方抓脫了臼的肩骨,然後道:

“老人家……你說的可是真的?”

“胡鬧!”崔奇眼睛裏忽然湧出無比怒火,“你要再問一句,我可就要活劈了你!

我崔某人生平在世,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謊話。”

郭彤見他說得真誠,相信絕非虛語。

由於這番話實在來得過於突然,一時使得郭彤簡直無所適從。

停了好長的一會兒,他才緩緩走過去,冉冉拜倒道:“這麼說,崔老前輩在上,後輩實在是太失禮了。”

說罷,向著崔奇深深地拜了一拜。

野鶴崔奇冷冷一笑道:“站起來吧!”

“是……”郭彤答應著,站起一旁。

“哼!”崔奇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老遠地打量著他,“現在該我對你表示懷疑了,你不相信我,我還不相信你呢!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郭彤怔了一下,道:“說了半天,你老人家還對我表示懷疑?”

“口說無憑,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故意捏造的?”

“我沒有捏造的理由!”

嘴裏這麼說著,內心卻對當日老方丈的未卜先知大是欽佩。

當下他遂後退一步,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布包,冷冷地道:“你老人家一定要看證物,我這裏倒是有一件。”

他邊說邊解開了那個小小布包,裏麵是一串黑光淨亮的沙門念珠,一顆顆都約有拇指蓋那般大小,彼此磨擦發出“琤琮”之聲——正是靜虛老方丈在生之日從不離手的東西。

崔奇乍睹之下,不禁臉色微微一變,道:“拿來我看。”

郭彤答應了一聲,上前正待將手上佛珠交上,忽然又收了回來。

想起了老方丈當日所交代,他目注著對方的臉,喃喃道出了“紅葉凋零”四個字。

崔奇先是一愣,隨即現出了一片戚容,仰首長歎道:“秋蟬兄,你當真是個有心人,多年來還不曾忘記了這個約會,紅葉凋零,物故人非,唉唉……”

說話間,那雙眸子裏情不自禁地滾出了點點珠淚,一顆顆晶亮有光,自臉上滑落而下,那是一種垂暮人的傷懷。目睹之下,令人輒生無限同情。

是時,郭彤已雙手把佛珠送上,崔奇接了過來,手指摩挲著每一顆珠子……

“這就不錯了,正是老和尚的心愛物件……”他苦笑著道,“老和尚既肯將這件貼身之物交與你,足見你方才所說不假……唉,難道老和尚除此之外,對你別無所差了?”

“不!”郭彤雙手合十禮拜了一下,由對方手上接過了佛珠,“老方丈不曾忘記與老前輩以往的過節,特別囑咐後輩向老前輩你討還舊債,後輩不敢藏私,這就有一句說一句了。”

崔奇臉上,一陣子發白,頹然坐了下來!

他冷笑了一聲點點頭道:“老和尚說得不錯,論及當年之事,我確實欠了他太多。

可是,他也……唉,他已經死了,我又何忍苛責於他……”頓了頓又道,“也罷!”他似乎為自己下了個決心,“我知道,老和尚要你投奔於我,乃是看中了我‘壓箱子底兒’的一套玩藝兒。好吧,你就跟著我吧,看著老和尚的麵子,我絕不會虧待你。從今之後,你就是我‘野鶴’崔奇的心腹弟子。我這一身武功非你不授,就成全你的一番苦心孤詣吧!”

郭彤一直擔心著崔奇這個人不易找尋,想不到一番誤打誤鬥,竟然會在眼前邂逅,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由於這番邂逅來得過於突然,他一時難以適應,隻管直直地看著崔奇發呆,卻不知如何自處。

崔奇嘿嘿一笑,目注著他道:“怎麼,莫非你不願意?”

郭彤一驚之下,趕忙向著崔奇行了一禮,道:“老前輩成全造就大恩,弟子當永世不忘,這裏先行敬謝了。”

崔奇“嗬嗬”一笑,道:“這麼說,你是決定拜我為師了?”

郭彤搖搖頭道:“老前輩萬勿見怪,弟子前已向靜虛方丈跪行拜師大禮,且曾入達雲寺帶發修行,算得上是半個出家人,對於老前輩不便再行拜師之禮,以師尊相稱,這一點萬請老前輩破格成全。”

崔奇一聽,神色霍然變了,冷笑道:“豈有此理,你當我‘野鶴’是什麼人?既不是我崔氏門中弟子,焉能身受我崔氏不傳之蓋世絕技?不行,不行,這一點萬萬辦不到!”

郭彤愣了一下,苦笑道:“老前輩如堅持此意,弟子豈能相強,人各有誌,也隻有就此叩別,各行其事了。”

說罷上前一步,向著崔奇深深一揖,即退向一旁坐了下來。

崔奇呆了一下,冷笑道:“好個倔強小子,老夫偌大年紀,豈會向你低頭?這件事你好好想想,明天我聽你回音。此刻夜深,我先去了。”

說完,穿好鞋襪,自位子上站起,滿臉不悅地向外步出。

郭彤因見他足下受傷,生恐他行走不便,連忙搶前一步上去攙扶他。

崔奇身子一閃,道:“用不著,不礙事。”

拉開了風門,一陣冷風襲進來,桌上的油燈頓時熄滅。

崔奇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裏,看著郭彤冷冷地道:“切記,不要走出這間屋子。

向陽君那個小輩可不是好惹的,一旦被他發覺你住在這裏,隻怕連我也救不了你!”

郭彤心裏雖是不無憤慨,可對方是與老方丈同一輩份、武技伯仲的人物,深知自己是萬萬怠慢不得的。

當下,抱拳恭施一禮,道:“弟子遵命!”

崔奇翻著一雙小眼,在黑暗中打量著他道:“我看你燈也不用點了,這就睡吧,我去了!”

話方出口,足下略一劃動,鬼影子似地掠了出去,閃了一下,隨即無蹤。

郭彤生怕自己住處為那個向陽君摸知,當下悄悄步出室外,在門前附近打量了一周,四下沒有一點聲音,隻是偶爾過來的陣陣寒風,把屋簷上的積雪,花球似地一團團吹落下來。

夜已深,寒露侵衣!此時此刻,可真當得上“嗬氣成冰”,凍得人全身打顫,連骨頭都陣陣發酥。

在院子裏站著可真不是個滋味。

郭彤自忖著那個向陽君,還不至於真地找來這裏,心裏略微放鬆,隨即轉回房中。

不意,他方自踏入門坎,陡然間就覺得頸後一股極其尖銳的風力透逼過來!

經驗告訴他,隻有運用強烈內勁的兵刃,才能有這等威力。此時此刻,即使你有通天之能,也是難以向對方出手反搏的。

郭彤一驚之下,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頓時呆住了。

背後那尖銳的內家力道,並不曾絲毫減退,尤其是射刺的那個位置,正當後頸要害,一經劍氣逼入可真不是好滋味兒。

“你是誰?”

“我是我!”

語音冰冷。出乎意外的,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不禁使得郭彤大吃一驚,由不住想回頭看個究竟。

不意,他的頭還不曾回過一半,即覺出頸項後一陣刺痛——對方那口劍幾乎刺進了肉裏!

耳邊是那個女人的聲音:“不許亂動!”

劍在人家手上還有什麼話好說?

郭彤當然不敢動作。

“過去!”那個女人指使說,“把門關上。”

寶劍的劍尖就指在他的後脖上,若是不遵命行事,對方隻順勢向前一推,他這條命可就被結果了。

沒有別的辦法,郭彤緩緩走過去把門關上。他走一步,身後的人跟著走一步,尤其妙的是對方手上的那口劍竟然一如前狀地指在他的頸後,令他心理大受威脅。

“好了!”那個嬌滴滴的聲音道,“現在給我規規矩矩坐到一邊位子上去。”

聲音雖是嬌嫩,卻十分嚴肅,帶有命令的口吻,絲毫不容他不服從。

就在前麵那句話方一離口的當兒,郭彤就覺得頸後忽然為之一鬆——那女子已收回了劍。

郭彤納了一陣子悶,才依言走了過去,坐下來,就勢轉過身來,向對方打量了幾眼,黑影中哪裏能看得清楚?

如果窗門不關,尚可借著外麵的雪光,將情景看個大概。可是此刻房門一關,屋子裏黑黝黝的,真是伸手不辨五指!

昏昏暗暗,恍恍惚惚,反正看見那麼一個人兒。

郭彤想仔細認清對方那一張臉,隻是房內實在是太暗了,一任他睜大了眼,看了又看,也難以把對方看清楚。

“對不起——”郭彤抱了一下拳,“請恕在下認人不清,這位姑娘你是……”

“不要管我是誰!”那個女人道,“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的時候,這你要記住!”

郭彤怪納悶地:“可是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呀!”

“我也照樣不認識你!”

她說了這句話,微微頓了一下,立刻接道:“人不一定非要認識才能說話,最知心的朋友也是由陌生相交開始的,是不是?”

“這——”郭彤點點頭道,“姑娘這句話說得有理,的確是這樣。”

他環顧了左右一下道:“這房子太暗了,待我點亮了燈再說!”

在說話之前,他已借著把胳膊放置在桌麵之便,壓著了一個火折子,話聲一落,陡地探手取了過來,待機一晃,“呼”一聲,發出了尺許長短的一根火苗子。

借著火光一亮的當兒,他已看見了坐在對麵的那個女子有一副國色天香的姣好麵容。

似乎隻容許他有一睹之機,那個少女當即發出了一聲喝叱:“大膽!”

玉手倏起,“哧”地劈出了一股疾風!

郭彤連看第二眼的機會都沒有,就覺得那隻手腕子上一陣發酸。手上一抖,掌內的火折子“叭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隨著對方少女出的手勢,郭彤覺得前胸一陣子發痛。那姑娘一隻纖纖玉手,整個地拍在了他的胸膛上,隻痛得全身打了個疾顫。

“記住!”那姑娘用十分冷酷的口氣道,“下次,不得我準許,做這些無聊冒失的事情,可怪不得我手下無情,記住了沒有?”

語音冷峻,較之方才更加淩厲。

郭彤討了個無趣,一時臉上訕訕,好不失意。隻是這麼一來,卻激發了他無比豪氣,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這聲冷笑,一經傳入少女耳中,立時出現了劍拔弩張之勢。

“怎麼,你不服麼?”

“豈止不服!”郭彤冷冷地道,“姑娘與在下素不相識,平白無故如此欺人,到底又是為了什麼?須知士可殺而不可辱。姑娘若不能說出一個道理來,在下就算拚著一死,也要爭個是非黑白!”

那個坐在黑暗中的姑娘,聽到這裏由不住“噗哧”發出了一聲低笑。

“你說得倒好!”她喃喃地說道,“看起來,你是對我一百個一千個不服的了?”

郭彤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我幹什麼要對你服氣?”

那個姑娘忽然笑道:“這話倒也不錯,好吧,我們暫且不談這件事,郭彤,我想這大概就是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