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人雖然是溫和的一種表情,卻使得名震湘鄂的巨盜嶽罡從心底滋生出了寒意。
“老爺子,”他接下去道,“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居然就要摘我的腦袋瓜子,手段也未免太厲害一點了吧!金磚不厚,玉瓦不薄,你總得說出個名堂,叫我嶽罡心裏明白,就是摘了我的腦袋瓢子,心裏也得有個數兒,是不是?”
“嘻嘻!”白衣老人仍然帶著那種笑,“你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但見他一雙袖子霍地向後揮了一下,直立的身子陡然間向前竄進了丈許。
休要小看了這一式不顯眼的動作,如果你心思夠細,即能看出這個動作截然不同一般。
原來,他前進之勢,完全是借助那雙袖子。直立的一雙膝蓋連彎也不彎一下。在內功中,這種前進之力,誠所謂傳聞中的“氣行”之術,武林中真還不曾多見呢。
雲裏翻嶽罡,不愧是老江湖了。一刹間,他那雙三角眼睜得極大極大的。
其實,他早已蓄勢以待。對方老人既已擺明了態度,眼前似乎隻有決戰了。
難得對方恰在這當口欺身而進,嶽罡不得不下手給他一個厲害。
起先,在二人見麵之初,嶽罡早就將一雙鐵筆裏貫足了內力。這時迎著白衣老人前進的身子,他陡然間雙腕翻處,一雙鐵筆夾著兩股尖銳風聲,疾若電閃星馳般,直向著白衣老人前胸兩肋處飛到。
嶽罡這番出手,當得上早有存心,大有奮椎一擊之勢。慢說敵人是血肉之軀,就算是一堵石牆,也能為之洞穿。
可是這個白衣老人顯然不簡單,迎合著電閃飛來的兩道烏光,就見他雙袖乍分,長袖卷處,聞得叮當兩聲脆響,鐵筆為之卷出十數丈外。
嶽罡不禁大吃一驚:眼前白影一閃,白衣老人猝然欺身而近,嶽罡隻覺得身上一緊,一股巨大的無形力道直叩前心,將身子鎮住。
嶽罡一驚之下,怒叱一聲:“閃開!”
他雙掌一合,猝然以雙撞掌式猛力向外推出,借勢身子一個飛轉,飄出丈許以外。
隻是隨著白衣老人的身勢轉處,嶽罡立刻又為對方強大的內功潛力鎮住。
眼看著白衣老人長襟飄飄地繼續向前踏進。
每踏一步,那種無形的強大壓力也隨即增加了一些,嶽罡心頭一寒,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與對方抗衡。
兩股內力交集之下,嶽罡鼻子裏發出了一聲怒哼,一時臉色漲成了通紅。
白衣老人不當回事似地微笑著,繼續向前踏進。他每踏一步,嶽罡即感覺到強力相逼的痛苦。如此三五步後,嶽罡已由不住喘出聲,臉上微微現出了汗珠……
“且慢!”嶽罡喘著氣說,“老爺子你請報個萬兒吧,也好叫我嶽罡臨死之前落個明白。”
白衣老人聽了,倒是停住了腳步。
“好吧,”他那雙細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嶽罡,“你聽著,我老頭子已經很多年不問世事了,你一定要問我的名字,我還真有點難以出口。”
嶽罡眼睛裏充滿了驚嚇:“大丈夫還怕報個名號?嶽某洗耳恭聽。”
白衣老人訥訥地道:“好吧——”
他抬頭看了一下天上的滿月,頗有感觸地笑道:“今夜是滿月之夜,三十年前,也是一個滿月之夜,我曾在漢陽府幹了一件體麵的事!那一夜,我曾經在那裏殺了幾個人!”
嶽罡冷森森地問道:“殺了些什麼人?”
白衣老人喃喃道:“十二銀龍!”
這十二銀龍四個字一入嶽罡耳中,頓時大吃一驚,由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哦,”嶽罡驚異地看著他,“殺害了十二銀龍的竟是你……”
“不錯,是我。”
“那麼,你就是那個人稱‘鬼太歲’的神秘人物了?”
這時,嶽罡隻覺得頭皮一陣子發炸,全身戰驚不已。
原來,這地方對於老人的傳說早已不脛而走,簡直把他形容為鬼魅一樣可怕的人物。
傳說之一——這個人曾經在一夜之間,將稱雄川鄂三十年之久的黑道魁首人物十二銀龍殺了個精光。
之二——橫行湘江的“排教”,曾擁有數千門下,勢力之龐大,盡人皆知,然而他們的首領八太公以及七堂長老,卻因為開罪了這個鬼太歲,亦都相繼身遭橫死。這件事,較前一件事更加震驚武林。為此鬼太歲的大名,便傳散開來。
之三——鬼太歲也曾與正派人物作對,在三年之內,曾經不動聲息地將湘鄂境內大大小小六個正道門派鏟除幹淨。妙在這些正派人物,雖遭閉門之羞,卻無一人膽敢對此事稍作評論;其中之一,無意中道及鬼太歲其名,第二日竟然無疾而終。
有了以上三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鬼太歲其名如同鬼一樣,深深震撼著這裏黑白兩道每個人的心。
是以,有人把鬼太歲其名,比作十殿閻羅,因為隻要他讓你死,簡直無異於閻羅王下的旨意,誠所謂閻王要人三更死,誰能留命到五鼓?
有人把瘟疫與鬼太歲聯在了一塊兒,因為凡是有鬼太歲名字出現的地方,這地方必將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亡。
二十年來,鬼太歲正如同十殿閻羅或是瘟疫一樣地在執行他的死亡任務。然而,卻不曾有一個活著的人,能夠道出他的廬山真麵目,以及他的行蹤。
鬼太歲誠如一陣鬼風,陰森森地吹進每一個人的內心,又像一塊寒冰那樣奇寒砭骨,以至於緊緊地凍結了人們的嘴!
嶽罡豈能未有所聞?又豈能不為所懼?
現在,這個神話般的人物,忽然出現在他麵前,給予嶽罡的感觸豈止是驚異而已?
一刹間,他麵色慘變。
“哦,不,這是不可能的事……”嶽罡足下踉蹌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叫道,“絕不是真的!”
“你為何當成是假的?”
被稱為鬼太歲的白衣老人忽然張開了嘴,一股陰風冷颼颼地直向著嶽罡臉上吹來,後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
這股陰風似使嶽罡不再懷疑,加深了鬼太歲就是白衣老人的可信性。
登時,嶽罡就像一塊石頭那般地怔在了當場,一動不動。
白衣老人一直顯現在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變成了一片陰森與冷漠。
“其實你所知道鬼太歲這個名字是假的!”白衣老人冷冷地道,“我真正的名字,好像早已為武林中所淡忘,不過,對於這個新外號,我並不討厭。人家既然這麼稱呼,接受了又何妨?”
嶽罡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臉色在一番陰晴不定之後,緩緩點了一下頭:“由尊駕所顯示的武功看來,你果然就是傳說中的鬼……鬼太歲!”
“你到底是相信了。”
嶽罡道:“隻是我與你並無仇恨,你怎能對我下此毒手?”
鬼太歲冷笑道:“你我雖然無冤仇,隻是我欲除你之心,卻是早已有之,你可知道為什麼?”
嶽罡搖搖頭:“這個正是嶽某想不通的,嶽某願聞其詳。”
鬼太歲哂道:“很簡單,這個地麵既有我在,就絕不容你猖狂!誠所謂臥榻之旁,豈能容人酣睡?廢話少說,嶽當家的,你就快出手吧,我這裏接著你的就是……”
嶽罡身子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得饒人處且饒人,老人家你要三思!”
鬼大歲不悅地道:“廢話少說,相好的,你亮招吧!”
嶽罡被逼得無路可走,簡直無可奈何,他緊緊地咬著牙齒,一雙淩光四射的眸子,頻頻在對方身上轉著。
驀地,他身子向後一個倒轉,施展出一式金鯉倒穿波的輕功絕技,“嗖”一聲縱了出去。
雖然身法至為輕快,卻依然躲不過鬼太歲的淩厲殺手。就在他身子剛自縱出的一刹間,鬼太歲已電閃星馳般地跟了上去。起身,落下,看來簡直形同一式,速度之快,令人不及交睫。
嶽罡身子方自站起,鬼太歲已鬼影子般地來到了近前。
他猝然遞出了一雙手掌,其勢極快,卻似鬆不帶勁,隻一下,正好擊在嶽罡兩肋之上,後者身子就飛鳥般地騰了起來。
旁觀的郭彤目睹及此,禁不住大吃一驚,眼看著嶽罡的身子高拋當空,就像是一枚大球,在空中一連打了幾個轉兒,斜著身子直落下來。雖然仍能勉強站立不倒,卻由不住一連打了幾個踉蹌“噗通”栽倒,呼地噴出了—口鮮血。
鬼太歲發出了一聲怪笑:“老小子,別逞能了,回家準備後事去吧,再拖延可就來不及了。”
嶽罡臉色猙獰,雖然是在夜色之中,一旁的郭彤亦能看出他淩光四射的那雙瞳子。
他顯然知道傷勢極重,哪裏還敢逞能鬥狠?
“好……你竟敢向我下毒手……”嶽罡一連咳嗽了幾聲,大聲地喘息著,“姓嶽的隻要入地,天涯海角都要找著你,我們是死約會,不死不散!”
“太晚了!”鬼太歲笑道,“也許你還不清楚,我就對你實說吧,你已中了老夫的紅綿掌力了;就算你功力再高,至多也挨不過三個時辰,回家料理後事吧!”
嶽罡一時臉色大變,雙膝一軟,“噗通”坐倒在地。
鬼太歲仰起頭嘻嘻一笑,側過頭來,向著旁邊旁觀的郭彤遞手相招道:“來來,小夥子,咱們走吧!”
話方住口,即聽得嶽罡一聲大叫,陡然間雙手齊出,由其掌心裏同時飛出兩口飛刀,“哧哧”兩道白光,一經出手,作弧狀直向著鬼太歲兩處太陽穴飛來。
這種打法稱得上既快又準,卻又手法特別,確實大異一般,無奈這個叫鬼太歲的怪老頭子,確實是過於厲害些;就見他兩手倏地一分,分別把直飛兩處太陽穴的一對飛刀捏在手上,隨即手指用力,叮當兩聲,雙雙折斷落地。
“回去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這個老頭子說了這一句,緩緩轉身而去。
踏過這片菜田,眼前是一片茶園。那些看來高矮如一的茶樹,是種在或高或低的層層土丘上。看過去密密麻麻,不知展延多廣。
被稱為鬼太歲的那個長發老人,甩著一雙肥大的袖子直在前麵走,郭彤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後麵跟著。
眼前,來到了一處高起的山丘地方。
鬼太歲站定身子,郭彤忙跟上來,累得氣喘如牛,大聲地喘息不已。
“你慢走一步,”郭彤微微定了一會兒才道,“你救了我的命,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人一哂道:“你被我救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這有什麼稀奇?”
郭彤抱拳道:“小可姓郭名彤,萍水相逢,多謝搭救,請受我一拜。”
說罷一揖到地。
長須老人哈哈笑道:“你這一拜算是什麼玩藝兒?是拜師之禮?那倒巧,我老頭子倒還沒有弟子。不過,要想拜我為師,也沒有那麼容易,我還要好好觀察你幾天再說。”
郭彤笑道:“你老誤會了,小可還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胡說!”老人瞪著眼睛道:“救命之恩,豈是能謝得了的?嘿嘿!你以為拜上這麼一拜,就能了事?荒唐……真荒唐!”
郭彤怔了一下,苦笑道:“那麼尊駕的意思……”
“哈!問得妙!”老頭子吹了一下胡子,“這件事你也不用忙,先回客棧去,也許我還有事得找你。”
郭彤心裏不禁一愕,一時摸不透他是什麼路數;不過自己受他救命大恩,卻是事實,對方既然開口有事要自己幫忙,是不好推辭的。
他略一盤算,遂點頭道:“好吧!既然這樣,小可這就回去了,老前輩你若有什麼差遣隨時知會一聲就是。”
長須老人點了點頭道:“好吧!隻是我要告訴你——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郭彤道:“小可明白,這件事既然有你老人家插手,足可使一幹宵小卻步,西門老爺定將感激不盡。”
長須老人聽後,冷笑了一聲,說道:“西門舉與你是什麼關係?你這般向著他?”
郭彤搖搖頭:“你老人家誤會了,小可與西門一家非親非故,並不認識。”
“哼!那樣就好!”長須老人冷冷地道,“既然這樣,我勸你還是少管他的閑事。”
郭彤欠身道:“小可武功不濟,這件事勢難插手,原本就無能為力。”
長須老人“嘿嘿”一笑,點頭道:“既然這樣,你就回去吧,一兩天內我自然會去找你。”
郭彤這時近看對方,隻覺得他一雙瞳子光華內蘊,每一轉動精氣四溢,分明內功已臻極境——方才也曾目睹,的確高不可測。那雲裏翻嶽罡,該是何等厲害角色,想不到在此老手上根本施展不開。以此判來,這老頭兒功力簡直駭人。
他不禁心裏一動,暗中把對方老人拿來與那個殺人魔王向陽君金貞觀作一比較,卻也不知道他們雙方那一個更為高超。
長須老人一笑道:“你怎麼不走?”
郭彤恍然道:“小可就要走。”
老人道:“且慢。”
郭彤道:“老前輩有什麼交待?”
老人眨了一下眼睛,道:“你今年多大了?”
郭彤遲豫了一下,道:“小可二十一歲了。”
老人道:“你練功不精,但出手卻有大家之風,可曾拜師習藝?”
郭彤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
老人冷笑道:“為什麼閃爍其詞?”
郭彤輕歎一聲:“那是因為小可曾有拜師之機遇,卻未能成為其實。事過境遷,如今回想起來深深感到遺憾不已……”
老人那雙深湛的眼睛緊緊地逼視著他,問道:“你的話倒也實在,須知武學一途,較之文學更需明師指點,一著之差,勢將貽誤終身,是以求師不可不慎,你不必為既往後悔。說不定正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倒是很喜歡你的一身純樸,看來倒像是一塊練武的材料。果真你我有一番遇會,倒也是天作之緣,你的福份可就大了。”
郭彤聽他這麼一說,心裏未嚐不為之忐忑不定,隻是一想到“靜虛”老方丈死前的一番叮囑,自己勢將尋到那個隱居當世的前輩奇人野鶴崔奇,將老方丈的情形作一番交待,未來怎樣,且要看他如何安排了……
這麼一想,不禁使他頓時觸及達雲寺的血海深仇,內心情不自禁地浮起一番傷感。
隻是這番仇恨,他卻不願意對任何人提及。於是輕歎一聲,轉身而去。
客房裏亮著一盞燈,熒熒燈光映著在座的父、子、媳三張臉。
單手托塔西門舉緊皺著一雙濃眉,冷哼了一聲,道:“想不到我們這一趟江湖行走,雖然行蹤隱秘,仍然驚動了這麼多人,看來往後的日子更是不妙。”
西門雲飛道:“爹爹不必擔心,我想一俟四明山一陽神君所派使者到來,這件事也就有了依靠。憑著一陽神君的大名,哪一個不要命的膽敢輕犯其鋒?”
西門舉冷冷地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此番前來的人,到底不是神君本人,不過是他派來的一個使者而已。我是擔心,這個使者是不是有足夠的武功能夠擔當重任……為父手上的貨,如果就此交給他,實在有點放心不下,這件事著實有些頭痛。”
他那個一直沒有開口的媳婦聽到這裏,挑了一下蛾眉道:“這位使者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點,憑爹爹您老人家親自出麵和他接頭,他該早早出來才對,這麼藏頭縮尾,實在有些失體。一陽神君的威名,都讓他丟完了!”
西門雲飛不高興地道:“你不要胡說,一陽老前輩既然派人前來接物,這件東西又這麼重要,這個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他遲遲不出也許是有什麼原因……”
“雲飛所見甚是!”西門舉微微點了一下頭,“我也是這麼認為。”
西門雲飛皺了一下眉:“莫非是有什麼人盯上了他?”
“很可能!”西門舉接道,“你們莫非忘了小飯店的那個駝子?”
紅尾蜂沈雲英岔口道:“什……麼?賣餅的那個駝子,莫非他真是你老人家所說的那個……”
“錯不了,爹的眼睛還能看錯了人?”西門雲飛冷笑一聲,“我看著他也有些像……”
沈雲英接著道:“啊,這麼說那個老婆婆,就是慣施兩個飛棒槌的雷姑婆,那個姑娘是——”
“玉羅刹——嶽飛花!你別看她裝模作樣的那種神兒,其實那個丫頭一肚子鬼主意!”
沈雲英道:“我聽說過,她擅施袖裏飛針,專傷人一雙眸子,百發百中萬無一失,哼,不過,這一次他們要是膽敢向我們出手,看我不給她一個厲害才怪呢!”
西門雲飛發覺到爹爹臉色不妙,忙以目光向妻子示意,沈雲英遂閉口不再多說。
西門舉哼了一聲,訥訥地道:“俗謂:‘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時難’。這句話果真不假!想不到我很久不出來,第一次出來就有這麼多麻煩……唉,早知道……”
“早知道”怎麼樣,他沒有說下去……不過從他的表情上看來,似乎頗有悔恨出來這一趟的意思。
不過,轉念一想,又激起了無比豪氣。
“我就不信,哼哼!”西門舉一隻手捋著長髯,道,“什麼人有這個膽子,敢跟我西門舉過不去?再說他們要是探聽知道了這票子貨與一陽神君有關,就算向老天爺借上一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
西門雲飛點頭道:“爹爹說得是,那我們何不把招牌挑明了,讓他們這幫子家夥止步?”
西門舉搖搖頭道:“不行,這麼做,一來一陽神君可能不悅,再者也有損為父的盛名。無論如何,這件東西,我要親手交給一陽神君本人。”
西門雲飛道:“爹說得對,隻是神君派來的人怎麼還不來呢!事情會不會出了什麼變化?”
單手托塔西門舉搖搖頭道:“神君何等身份?言出必踐,再說他派來的人既然已經照了臉,就一定會來。”
話方出口,隻聽得窗外一人朗聲笑道:“老爺子稱得上料事如神,請恕在下遲來之罪。”
語音方落,即聽得“嘩啦”一聲震響,虛掩著的兩扇窗屏,驀地敞了開來。
就在窗開的一刹間,一條人影怪鳥般地閃了進來。房內老少三人都站了起來,卻見來人身高六尺開外,濃眉大眼,生就的一張“國”字臉、獅子鼻、大嘴巴,兩腮上各自炸生出一綹子短髯,一根根挺刺著。
再看這人身上那件皂色長衫,高高拉起,紮在腰上,露出了內著黃繭綢的一雙褲管,足下是一雙護著雙踝的多耳麻鞋,頭戴一頂大草帽,背上斜插著一雙長柄短劍——好怪的一身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