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擋住視線。

“長姐。”

明珠抬起頭,李淩霄正垂眸看著自己,他逆著光,眉眼帶著些許鋒利,倒有幾分初見時的模樣。

“怎麼了?”

“臣弟恐怕要先行一步了,方才母妃傳我回宮。”

“噢,那趕緊去吧。”

說著,他卻不動。

明珠疑惑,馬上想到惠妃那脾氣,又向來看不慣自己,李淩霄來參加長公主府的宴會,多半不樂意。

“沒什麼事吧?”明珠關切道。

“嗯,我改日再來看長姐。”

“好。”

見李淩霄要走,李淩煜也隨即告了辭,明珠在門口送別兩人。

待馬車駛遠,桑吉從樹幹間翻身躍下。

“原來你跟那個人交情很好嗎?”

明珠知道,他指的是李淩煜。

“不熟。”

“那他這是,想討好你?”

“未必,比起我,他肯定更樂意跟著二皇子。”

李淩煜的母族來自西域,大梁不會允許一個外族血脈登上皇位,他從出生起,就沒有被選擇的餘地,故而依附強枝,這不難懂。

可他卻暗中幫鬼方祂毒殺翟渠,翟渠若死在大梁,戎狄必將舉傾國之力打下這一仗,那便不再如當初那般輕易,屆時董向阜麵對的,將會是滿含恨意的戎狄悍騎。

殊死一戰,勝負難料。

倘若山河踏破,國境失守,董向阜戰死……

明珠打了個寒顫,壓下思緒。

“說正事,一會兒我有要事,你替我守好房門。”

原本她是想留在晚上私下說,正好礙事的那兩個走了,留下的都是自己人,時不我待,也省得鬧出些別的流言。

“你要私會誰,哪個男人,還是女人?”桑吉問道。

明珠瞥了他一眼,“年紀輕輕的,少打聽。”

回到院中,見那三人還湊在一起,鬼鬼祟祟,直到她走上前,蘇景荷還渾然不知。

“你們跟他打聽什麼呢?”

“呀!”蘇景荷捂著胸口,心有餘悸道,“殿下……”

“至於這麼心虛嗎?”

“我……”蘇景荷支支吾吾起來。

明珠雙手交疊,說道,“我還沒問你呢,你那本書是怎麼跑到李淩霄手裏的,嗯?”

“那個真是偶然。”蘇景荷求饒道,“那日,我在書局碰上二殿下,當期的《京都雜談論》剛好售罄,二殿下就將他那本讓給了我,我本想以物易物,卻不想他開口借的竟是——那本書。”

明珠聽罷,心中有數。

李淩霄可不是會為了一本《京都雜談論》,親自出宮去買的人,他若要看,必使書局之人親手奉上,又怎會等到剛好售罄之時,剛好買到最後一本,剛好遇到蘇景荷。

借的還是她和蘇景荷共同創辦的《阜安夜話》,若非蓄謀已久,就是他轉了性子,要與民同樂了。

蘇懷安不明所以,問道,“什麼書啊?”

“就是一本……閑書。”

蘇景荷求助地看向明珠,明珠裝作忽視,給董向阜使了個眼色後,兩人一同離席,留下蘇懷安盤問自家妹妹,又看了什麼悖逆人倫的閑書。

“去我房中,有正事跟你說。”明珠正色道。

“這……”

董向阜深覺不妥,卻見明珠鄭重其事,便點了點頭,不再糾結於男女之防。

房中,明珠取來裝有鬼方族長證詞的木匣子。

“此事事關重大,我當初沒有及時告知你,請你諒解。”

目光所及的罪證,一條一條擺在眼前,董向阜握著紙張的手,不由收緊,直到最後,他蜷起身子,恍若回到了那個初聞父親噩耗的時刻。

恍惚、無助,難以置信。

以往每次交戰,即便董向阜年少,可身為將門之後,他並非沒有覺悟,但父親死在了他自己的帳中,突發心悸,無力回天。

“這個就是當初——齊宗毒害鎮國公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