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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少傅,虧你閑得下來,眾大臣巳時入宮,到如今滴水未進,許多老臣已虛脫,就連一些太監送水和瓜果給諸位同僚,也被劉賊派人阻攔……”
一向心平氣和不太願意與閹黨撕破臉的王鏊,此時也已到了義憤填膺的地步。
謝遷皺眉道:“那能如何?現如今劉瑾未找到參劾他之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而今日陛下多半不會回宮,怕是眾臣要在宮內過夜了。”
王鏊感慨道:“若是年輕力壯的官員,或許還能堅持些時候,若是年老體弱者,怕是熬不過今晚。”
謝遷想了想,提議道:“既如此,那你隨我進宮,一同去麵見太後。”
謝遷提出要見太後,王鏊連忙擺手:“切不可,以我出宮時所見,宮門各處都有劉賊眼線,若被他發現,定會以謝尚書你裝病為由加以攻訐,如今內行廠統率東西二廠和錦衣衛,宮內近乎均為其掌控,怕是你見不到太後,更見不到陛下。”
謝遷有些不耐煩了:“你既然讓我設法營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且說還有何良法?”
王鏊問道:“可曾見過英國公?”
謝遷無奈道:“京城內有爵祿的武臣,如今俱閉門不出,能去求見誰?莫不是要去城中荒唐之地,試著求見陛下?讓我等朝臣,去汙穢之所麵見聖主?”
王鏊哭喪著臉說不出話來,二人幹瞪眼,什麼主意都沒有。
恰在此時,門子匆忙進來,手裏拿著封信,見王鏊在,趕緊將信收了起來。
謝遷問道:“何事來見?”
門子道:“老爺,這裏有您的信……”
謝遷見門子有所回避,便知來信有蹊蹺,並不是普通信函,他知道一般拜帖不會送到他這兒來。
門房知道規矩,既然選擇前來送信,必然知道這封信很著緊。
“拿來吧。”
謝遷沒多問,直接讓門子把信函交給他。
信上沒有署名,等謝遷打開信函,往書桌走的時候,王鏊忍不住問道:“於喬,何人來信?”
謝遷沒有吱聲,因為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裏犯嘀咕:“這小子怎會在這節骨眼兒上寫信?”
他認出上麵的字跡出自沈溪,但並非平時所用字體,而是謝遷最擅長的字體,當初沈溪曾以他的筆跡寫票擬,謝遷心中有數。
突然看到自己的筆跡,謝遷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沈溪寫信給他,就算上麵沒頭沒尾,也知道這段話是沈溪所寫。
“……閹人遷怒,定當於朝中遍尋元凶,若無獲則罹罪者甚眾,便以宮內人行事而風傳,以閹人內鬥,方可破局……”
謝遷稍一琢磨,沈溪這是在提醒他,讓他把禍水往宮內轉移,讓劉瑾覺得現在要針對他的不是旁人,是宮內的太監,這件事不是宮外人彈劾劉瑾,而是宮中的太監內鬥。
“嘶……這小子是如何知曉京城會發生此等事?莫非他先一步回來了,此時便在城中?”
謝遷小聲嘀咕。
因為謝遷聲音很小,王鏊未聽清謝遷在說什麼,當即問道:“謝尚書,何人來的信函,您如此重視?”
謝遷抬頭看了王鏊一眼,不想把沈溪來信說明,當下回答:“無他,之前的手劄而已。”
王鏊偷瞄一眼,發現字體確實跟謝遷相近,但心底依然有些奇怪,既然是謝遷自己寫的東西,為什麼會由門子送進來,還在那兒自顧自地看,嘴上念叨一些東西?
謝遷道:“到現在劉瑾仍舊沒找到係何人所為?”
王鏊點頭:“是。”
謝遷試探地問道:“這件事是否可能為宮內太監內鬥所致?內官要參劾劉瑾,以至於參劾奏疏未曾署名,且直接過通政使司而至內閣?”
“這……”
王鏊一時間不明白謝遷的用意,但他心思敏捷,馬上想到這或許並不是什麼真相,而可能是謝遷想出的對策。
你劉瑾不是覺得有大臣參劾你,想借機找到上疏彈劾你的人,加以加害嗎?那現在就讓你明白,參劾你的人其實是宮內人士,那些平時跟你積怨頗深的太監。
就算你現在得寵,但你所在的位置太多人覬覦,巴不得你下台。這些人明白你的軟肋,要參劾你不足為奇。
王鏊精神一振,問道:“謝尚書可是想到什麼良策?”
謝遷道:“濟之,此番或許需要你幫忙了,安排人散播些消息,便說內宮有人要彈劾劉瑾,事情越快越好。”
王鏊顯得莫名其妙,道:“如此匆忙去傳,不知幾時才能傳入宮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讓劉賊遷怒宮人,但這件事傳開需要時日……宮裏同僚等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