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臨深冬,風雪益狂。
這個冬天,仙河山上的雪來得特別的大。
尤其仙河派府百裏之外的千雪嶺,更是狂風如刀、鵝雪如絮。魚鱗般的白雪一片壓著一片,降落在千年雪嶺之上,將蟒蟒雪峰堆積得高達萬丈。
仙河山本就位居於高天之上,這崇峻的千雪嶺,更是幾欲與天交接。
千雪嶺是一個極冷極寒的地方,傳說千雪嶺上淩厲寒凍的風雪,能將刀劍都絞碎,所以,千雪嶺又被稱為斷劍雪山。刀劍尚且如此,人入其中,自然會被風雪所歿。
寒淩摧劍斷,風雪不歸人,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然而,千裏風雪中,就是有那麼一個人。
雪空蒼灰茫茫,一個白衣女子正在揮劍狂舞。
江采瑤盤桓飛舞於一條高大巍峨的雪穀長峽之中,雖然口中沒有半點呼喝,但手中每一道劍光揮過,都會激起一陣巨大的雪崩。
“轟……”
又是一道冷冷的淩厲劍光揮出,劍波劃過雪野,頓時雪峽崩摧、積雪飛蕩。地動山搖的轟隆之聲久久不絕,這一次雪峽徹底崩塌,峽穀兩岸雪峰上堆積千年的積雪,如九天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這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摧毀!
這時又有肆虐的北風從峽穀的一端席卷而來,長峽裏的雪瀑,便隨狂風彙集成一條激蕩的河流,在萬丈深峽裏奔流旋湧。
奔騰的雪浪,將數十裏雪山都霧化。
峽底“河道”的激流之中,白衣女子迎著風雪,孑然而立,任滔滔雪浪洶湧而過,她卻如一把堅冰之刃,在風與雪的交織中孤獨穿行。
——這是一種爆發之中的沉默、沉默之中的瘋狂。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一陣陣瘋狂的吼聲在峽穀裏無聲地回蕩。
江采瑤手中的寶劍,握得連手都有點生疼。回想起剛剛在蜀山上的一場血腥屠戮,她胸口突然又是一陣惡心,幾欲作嘔。
就連這如許清澈的雪流,竟也未能洗盡自己身上的血腥。
那麼,白衣又有什麼用,如雪又有什麼用?仙河正派、天下正道又有什麼用?
作為天下第一大派仙河派的尖端弟子,她不是沒有遇見過血腥、也不是沒有殺過人,但以前殺的,都是那些為禍蒼生、十惡不赦的魔教妖孽。而如今與久負俠義之名的蜀山派這一戰,所殺的卻是同道中人。
這一次滅掉蜀山派,殘酷血腥,比起兩年前屠殺神筆教滿門之案有過之而不及。如今的五大正派,還是天下正道的楷模嗎?
天下正道將何去何從?作為五大正派的弟子,自己又將走向何方?
望著雪瀑落盡後死一般寂靜的雪穀,她開始迷茫起來。
五大正派的弟子本不該迷茫,因為仙河派自祖師創派以來,便有著一個一如既往的明確方向,那便是除魔衛道、造福蒼生。
“江姑娘,你還是跟我走吧。所謂天下正道,不過是徒負虛名,欺妄世人而已。”
江采瑤身後,不知什時候多出了一名白巾蒙麵的白袍人。
白袍人頭上蒙麵的白帽子長長罩落下來,連眼睛都不露,更見不著一絲膚色。一身的雪行衣,與千山白雪融合成一個顏色,在茫茫雪野中虛無得還不及影子實在。
如同一個雪山幽靈。
“你不該再來。”
江采瑤聽到身後的聲音,並不轉身,隻是將長劍入鞘,冷冷地說了一句。
那白袍人道:“我知道,但我還是希望這一次你能跟我走。輪回盤即將修複,屆時輪回神器一旦啟動,天地輪回覆滅,唯我魔道獨存。隻要江姑娘不嫌棄,在下願竭盡所能,幫姑娘完成仙魔轉換,即便是死,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