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孤芳自賞(2 / 3)

怪人呆了呆,道:“我哪一點醜?”

說這句話時,他目光中蘊含著兩股怒火,好似頗不以柳英奇之言為然的樣子!

柳英奇一笑道:“你哪一點都醜!”

怪人似乎不擅言詞,就是說通常話,已甚感吃力,更無法與人爭辯。

他怒目望著柳英奇,麵色漲得通紅,半天才呐呐地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我……我為什麼醜?你說!”

四人見怪人說話如此,簡直形同呆憨,俱都忍不住笑了。

怪人見了,更是暴怒,眸子裏像要噴出火來,陡然一把向著柳英奇當胸抓來,柳英奇霍地後退一步,左乎一翻,用“分花拂柳”的手法,搪開了怪人的手。

他雖然搪開了怪人那隻手,卻感到整個右腕,有如是敵在鐵磚上一樣,酸痛難當!

怪人收回了手,驚異地看了柳英奇一會,點頭笑道;“你比他們武功似乎好一點……

可是就憑你們這四個人,要想來敵我師父……”

說著,仰天發出了一聲怪笑。

那種聲音,簡直不像是出自人口,陡聽起來,就像是深山猿嘯一般,令人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

笑聲一斂,這怪人一隻手在頸上抓著,頻頻皺眉道;“怪事……我師父怎麼會找你們來這裏比武?真叫我想不通!”

四人被他當麵羞辱,俱都怒形於色,可是怪人武技確實極高,如貿然動手,隻怕不易討好。

再說四人此來,也是為了會晤那蘇半瓢,如今怎能不見主人,卻與對方弟子打起來?

所以聽了怪人之言後,四人均忍怒不言。

曹冰幼練下盤,根基極穩,尤其是紮樁極固,當時上前一步,冷笑道;“老小子,你休要賣狂,你如能受得住曹某一推,就算你技高一等,否則還是快快上山回話去吧!”

怪人一翻黃眼道:“怎麼推法?”

曹冰騎馬單襠式一站,空舉手掌道:“來,我們互推一掌!”

說罷氣壓丹田,真是固若磐石。

紙衣怪人點頭道:“好!”

接著又道:“如果你不行……我就回去跟師父說……這個架,叫他老人家別打了,由我一個人就可以把你們……幾個料理了!”

曹冰皺眉道:“廢話少說,快遞掌過來!”

怪人又一笑道:“好!”

緩緩探出一隻白手,貼向曹冰掌上!

柳英奇等見狀,暗暗吃了一驚,因為怪人這種遞掌的方式,分明含蓄著無比的殺機,生恐曹冰無備吃虧。

曹冰方才在樹梢和這怪人一對掌的當兒,早已測出了對方的虛實,知道這怪人練的是極柔內功,所以自己如果以極剛之力去迎對他,那就難免要落敗。

這時他伸出的一隻手毫無力量,雙方手掌一交接之後,怪人嘿嘿笑道:“小朋友,你弄的什麼名堂?”

話尚未完,曹冰早已力貫右臂,霍地一抖,吐氣開聲:“嘿!”

怪人身子驀地大動了一下,這才知對方故意如此,一時大意,再想定身已是不及,足下一蹌,後退了一步。

曹冰收回手掌,含笑道:“承讓!”

怪人一雙魚眼翻了翻,望著曹冰發了一會兒怔,目光又在柳英奇等人身上轉了一轉,才點頭道:“隨我來!”

紙衣一飄,“唰啦”一響,整個身子,已箭矢一般地騰空而起,落到了懸崖之上。

曹冰等四人正要騰身追隨,忽聽崖上空穀中,一人叱道:“醜八怪,去你娘的!”

四人聞聲驚視,尚不知是怎麼回事,已見那怪人,自懸崖上,一陣踉蹌,整個身子,直向崖下飛墜下來。

在崖壁突石之間,怪人左閃右避,那些突出的石頭,竟是沒有一塊沾著他衣邊!

盡管如此,也夠他吃驚的了,落地之後,一張長臉,竟是變得卡白卡白,絲毫不見血色。稍頓,他發出了一聲怪嘯道:“什麼人?”

雙手一提紙衣,第二次向懸崖上撲去。

崖上傳出一聲啞笑:“好個老小子,還不服輸,再給我下去!”

“呼!”一股勁兒,迎麵卷來。

怪人似乎已防到有此一著,隻見他前胸向前一伏,紙衣飄拂間,已避過了迎麵而來的勁風,巧妙地落在一塊凸出的山石之上!

那樣子看上去,確實是美極了。

怪人單足微點,一聲長嘯,霍地向崖頂上竄去。

暗中那人一聲笑道:“呀!醜八怪,把你師父那一套都學會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叱道:“下去!”

這一次力道更猛,好像是自四麵八方襲擊而來,勁風衝擊中,怪人顯然是立勢不穩,如狂風之飄絮,驀地倒翻了下來。

他落地之後,身形連連晃動,那張白臉竟又變得通紅,可能已吃了點虧,前胸頻頻起伏著。

隻見他頭上青筋暴跳,口中牙齒,咯咯有聲地咬著,怪腔道:“哪裏來的野……”

一個“種”字尚未出口,忽然疾風襲麵,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臉上“叭”一聲,已著了一掌,怪人直被打得向後一蹌,差一點摔倒。

柳英奇等人旁觀者清,隻見自懸崖頂上,快若閃電一般地飄來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人影似乎身材纖瘦,是男是女還沒有看清,他已閃電般地自怪人身邊閃過,賞了那怪人一掌,而其本身,卻又如同剪空而過的燕子,飛掠到了另一株高大的樹上。

那怪人被這一掌激怒得暴跳如雷,身子一轉,箭也似地,向那人影棲息的樹上撲去。

可是他身子方自縱起,那樹上的人影,卻帶著一聲長笑,又撲到了另一株樹上。

惹得怪人火起,怪嘯連天。

一時二人在樹帽上已轉了十數個圈子,一任那怪人身快如風,可是比起他所追的那個影子,仍然慢上一籌!

因此十數圈下來,那紙衣怪人,竟連對方的衣邊也沾不到,反而累得汗下如雨,喘聲如牛。

最後他實在再也追不動了,隻好站定腳步,要開口大罵。

驀地麵前人影一閃,怪人連忙舉掌應變,仍然是慢了一步,隻聽得“叭!叭!叭!

叭!”一連四聲脆響,怪人雙頰連著四掌。

這四掌比之方才那一掌力道更猛,怪人力竭之時,幾乎是難以承受,被打得一個踉蹌,栽在了地上。

當他爬起來,欲待拚命時,對方人影早已沒入崖上雲霧中。

雲霧中傳出那人沙啞的笑聲道:“快回去告訴你那個老鬼師父,說我老人家來找他啦,這四位朋友,都是我老人家一路的,叫他小心接待!”

怪人尖嘯了一聲,道:“你是什麼東西,著!”

紙衣一振,自他那肥大的衣袖內,“嗤”一聲飛出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飛刀,閃電般地向雲霧內射去。

雲霧中那人一聲大笑,聲若女子,道:“這點鬼吹燈,也敢在我老人家麵前玩,去!”

“去”字未落,那口耀眼的飛刀,霍地轉過頭來,匹練一般地反向著紙衣怪人麵上飛來。

怪人大吃了一驚,隻見他單膝一跪,雙掌用力向前一兜,“啪”地一合,把飛回的飛刀合在了掌心之內。

雲霧中那人低笑道:“蘇半瓢這個徒弟沒白收,連壓箱子底的玩藝兒都教給你了。”

說罷,怪笑了一聲。

笑聲拖曳,那人似乎已去遠了。

紙衣怪人收下了飛刀,氣得臉上發青。

他轉過身來向楚秋陽道:“這人是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楚秋陽等四人,雖一樣沒有看清來人的麵容,可是卻已猜出來人必是粉魔百裏香無疑,隻是對方既未現出身形,還是裝作不識的好。

這時聞問,冷冷一笑道:“我怎麼知道是男是女?你與他打了半天,難道沒有看清嗎?”

紙衣怪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早晚我會看清楚的!”

一雙怪眼在四人麵上望了片刻,忍不住又冷笑道:“我說你們幾個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原來是有人撐腰!嘿嘿……”

楚青青冷笑道:“無恥老狗,你莫非是眼睛瞎了不成?這位老人家豈是尋常一般人,會隨便幫人打架麼!”

怪人一怔,道:“那他為……”

楚青青冷笑道:“這還用說,必是你師徒平日為惡多端,惹起了這位老前輩的不平,來找你師徒算賬,你不痛自反省,還敢胡亂攀誣,要是那位老前輩沒有走,隻怕你又少不了幾個耳光!”

話聲甫落,雲霧中立時傳出一聲淺笑,一個女子口音道:“這女娃兒,果然有些口才,甚合我老人家胃口,可見我老人家眼光不差!”

四人俱都吃了一驚,轉頭尋聲,那聲音為山風吹得飄來蕩去,簡直不知發音所在。

紙衣怪人本想反唇相譏,聞言之下,才知道那雲霧中人還沒有走,一時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雲霧中人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毛一波,我知道你雖是天生醜怪,可是心性尚還正直,比起你那老鬼師父強多了,是以今日對你格外留情,你要是再不見好就收,可就怪不得我老人家下手絕情,下毒手了!”

紙衣人怔了一下,怒聲道:“原來你是那個婦人……”

雲霧中又哼了一聲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我老人家現在還有事要到山下去一趟,等會自會尋你師父算賬,你還怕見我不著嗎?”

紙衣人呆了呆,正要發話,雲霧中人又道:“你們四個娃兒虧了還是學武之人,竟然連人家的陣式都看不出,若不是我老人家及時趕到,此刻隻怕你等四人,早已葬身山澗中了!”

楚青青芳心一震,忙上前一步,打了一躬道:“這位老前輩既有相護之心,尚請一現俠蹤,指引我等迷津才是!”

那人嘻嘻一笑道:“小丫頭片子,就是你的話多!”

旋又歎了一聲道:“罷!罷!我老人家幫忙就幫到底吧,你等四人為這醜鬼毛一波所騙,已陷身其‘混天鎖雲陣’內,所走的皆是絕路!”

四人大駭,怒目視向怪人,卻見那怪人毛一波冷笑道:“你們現在就算知道也晚了……

現在想要退出,隻怕難如登天!”

雲霧中人一聲叱道:“放屁!”

怪人毛一波嚇了一跳,忙閃向一旁。

霧中人發出一聲啞笑道:“哪一個說要他們退的?有我老人家在,這區區一個小陣,豈能困得住他們?楚秋陽!”

楚秋陽驀然一驚,慌忙應道:“後輩在!”

霧中人冷冷笑道:“你妹子比你乖多了,你怎麼遇到事情一個勁地裝傻,這怎麼能行?”

楚秋陽麵上一紅,忙抱拳窘笑道:“是……”

霧中人陰陽怪氣地道:“不是看你平日為人很慷慨,依我老人家脾氣,早就要你吃些苦頭了!”

楚秋陽隻得連聲稱是,皺眉道:“前輩有何指示?”

霧中人哼了一聲道:“你聽著!”

楚秋陽抱拳道:“是。晚輩遵命!”

霧中人冷笑道:“我還沒說,你遵個什麼命?”

楚秋陽俊臉又是一紅,幹脆不再開口,霧中人又哼了一聲才接道:“正前方有株大樹,你過去坐下來,按平日打坐心法閉目行功,自有後效!”

楚秋陽心中雖存懷疑,卻也不敢多說,當時答應了一聲,依言至大樹下打坐運功。

柳英奇等三人正自不解,那霧中人卻又接著說道:“姓曹的!你叫曹什麼來著?”

曹冰冷冷一笑,道:“前輩隻需知道在下姓曹也就夠了,有何差遣,請說就是!”

楚青青和柳英奇不禁全是一驚,尤其是柳英奇深知這女人平日個性,豈容別人對她如此答話,當時確為曹冰捏一把冷汗。

不想那人聞言後,卻嘻嘻一笑道:“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師父空空道人,簡直和你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接著鼻中又哼了一聲道:“智力過人,武功平平,可惜……可惜……”

頓一頓,又道:“你和楚丫頭分左右在楚秋陽身旁站定,如果那醜八怪敢向裏闖,隻管下重手打他,不必留情!”

曹冰聽對方竟與自己師父認識,心中也著實吃驚,不由對她生出了敬意,當時抱拳道:“遵命!”

楚青青也應了一聲,就和曹冰一左一右,分立在楚秋陽身邊。

柳英奇見三人俱都有了安排,唯獨自己沒有,正想出口詢問,霧中人已先開口道:

“柳英奇!”

聲音似乎比較溫和,聽在耳中也沒有先前那麼刺耳。

柳英奇躬身應道:“後輩在!”

霧中人發出一聲浩歎道:“看見你,就想起你母親,真叫我老人家難過!”

說聲淒楚,說到後來,好像有點發抖。

柳英奇大吃一驚,抬頭道:“前輩莫非與家母認識?”

霧中人道:“豈止是認識……唉!就連你父親柳鶴,我們也是很熟的。你這孩子……

唉……”

柳英奇聽對方提及自己父母,一時情不自禁悲從中來,泫然落下淚來。

霧中人歎了一聲道:“你別哭了,你父親去世前不久,在黃山與我相遇,曾再三求我照顧你,可是我因事忙,竟未能兼顧,現在想起來,頗感愧對你父!”

柳英奇咬牙點頭道:“弟子已能自立,前輩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那人沉聲道:“不許這麼說話!”

柳英奇嚇了一跳,生怕對方喜怒無常,說不定立時對自己翻臉,當時趕忙閉嘴不語。

霧中人頓了頓,又歎了一聲道:“這幾個月,你所行所為我都清楚,孩子你太傻了……”

柳英奇麵上一紅,正擔心對方說出自己隱秘。

果然那霧中人接下去道:“姓鐵的丫頭,是把掃帚星,誰沾上她,誰倒黴,幹嗎你有好日子不過,一天到晚老纏著她?”

柳英奇大慚道:“弟子……沒有!”

“沒有?”霧中人哼了一聲道:“你何事還騙得了我?沒出息!”

“天下女人多得是,怎麼就非她不娶了?我看你跟你父親一樣,天生的是一個情種!”

柳英奇被罵得啞口無語,低下了頭。

這本是一個對敵的場麵,而且現場還有那紙衣怪人毛一波在側,可是霧中人,卻似根本無所謂,一派閑話家常的神氣。

停了一會,又歎了一聲道:“說起來,那鐵丫頭長得是真不錯,連我看也怪疼的了,再說她門風、學識,哪一樣都好,隻是人家心有別屬,你就別老纏著了,是不是?”

柳英奇窘笑道:“這已是過去的事了,你老人家又提它作什麼?”

霧中人應聲道:“不錯,這事情是過去了,隻是,孩子,你不是太委屈了些麼?”

“我老婆子背後看著那股子氣就甭提了,要不是郭飛鴻那小夥子也挺逗人喜歡的,後來又和你交上了朋友,我真要教訓教訓他!”

柳英奇左右看了一眼,隻見楚青青一雙癡情的眸子,正自低視著地麵,目光中淚影婆娑!

很明顯的,霧中人之言,也使她傷心不已。

“過去的就算了。”霧中人長歎了一聲,又接道:“還有楚姑娘,你也是一樣的。”

楚青青臉色一陣大紅,那婆子嘻嘻一笑道:“女孩子家臉皮子嫩,我也不說你了!”

柳英奇生怕他越說越不好聽,當時忙道:“前輩有何差遣?請快吩咐吧!”

霧中人喔了一聲道:“對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談,現在還是辦正事要緊!”

頓了頓,接著:“你父親昔日所練的‘六合陣圖’教過你嗎?”

柳英奇點頭道:“教過!”

“好!”霧中人笑道:“你就試著展開那種陣法,醜八怪便奈何不了你,耗過些時候,蘇半瓢必定會來請你們上去的,什麼事都不必緊張,有我為你們作主!”

柳英奇點頭道:“弟子遵命!”

那霧中人嘻嘻一笑道:“這件事本來也沒有你小子的事,是你自己硬蹚這場渾水,不過……”

她沙啞地笑了一下,柳英奇忽覺得耳邊一聲輕噓,道:“小子,天下沒有白費力的事……這件事做好之後,人家心裏有數的!”

柳英奇心中一驚,這才知道對方已改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與自己通話,這後麵幾句,隻有自己聽得見。

一時之間,他臉色變得通紅,瞪目空間,不知所以。

那女人又笑道:“我老婆子如果能給你說房媳婦兒,也算對得起你那死去的爹爹了!”

柳英奇正要爭辯幾句,可是卻又想到對方既是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與自己談話,自不希望有第三者聽到,隻好忍住不言。

遂聽那霧中人哈哈一笑,放聲道:“好戲在後頭呢,我們等一會再見。”

話聲落處,人已遠去。

霧中人去後,那紙衣怪人在一邊怔怔地望著柳英奇,道:“這女人是誰?這麼厲害!”

柳英奇微微一笑道:“我已經說過了,不知道!”

怪人翻著白眼道:“你不要上她的……當,我師父這‘混天鎖雲陣’豈是你們這些小……小輩所能……破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