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道熱腸(1 / 3)

長長地喟歎了一聲,郭飛鴻默默忖思道:“這些年來萍聚風散真是夠了!”

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沒有根的樹,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種一般,隨著風到處飄蕩,真是無味極了。

思維很自然地又轉到了冷劍鐵蛾身上,他那雙劍也似的雙眉,禁不住又皺在了一起,真怪事,雖然他對自己曾說過千次萬次,不再想她,可是不由自主地總會聯想到她身上,她那明媚的眼睛,無情如冰也似的目光,雖是冷漠無情的象征,可是郭飛鴻卻似能獨具慧心,領略到她內心的真情。

他想:“她是一個寂寞的人!”

這一點似可認定,因為大凡一個個性怪異,脾氣暴躁的人,他的內心也是空虛的,需要友情的滋潤。可是鐵蛾是那麼的拘束著她自己,她固執得近乎絕情,而且任性得叫人無法親近……

殘燭的光蕊搖曳著,有些閃閃欲熄的樣子。

郭飛鴻越想越是黯然,內心好似壓上了一塊大石頭,為了便於行走,他偽裝成一個送喪的苦主,兩個老怪物在被點過“心經大穴”之後,雙雙送到了棺材之內,偽裝成一雙屍身的模樣!

這個主意的確是出得妙,而且可以省卻一些不必要的顧慮,花明、石秀郎被關在棺材之中,自然是聽話老實多了!

郭飛鴻在室內走了幾步,吹滅了燈,室內立時陷入一片黑暗,然後他又推開了一扇窗,遙遙向著當空那彎上弦月望去。

他喜歡獨自看月,因為他覺得月亮是世界上一個最能慰藉寂寞人的伴侶,它雖然高高在上,可卻要對每一個寂寞者都施以溫情!

今夜,郭飛鴻遙遙地注視著它,益發覺得它潔若冰鑄,說不出的那麼可人,在氣質上來說,那狠心的鐵蛾,倒是與它有幾分相似。

“鐵蛾!鐵蛾!”他喃喃道:“你到哪裏去了?”

思慮不由自主地又集結到鐵蛾身上,真是想一陣傷心一陣,歎息一陣,由鐵蛾又想到唐霜青,郭飛鴻更是不勝悲傷,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唐霜青對自己竟是如此癡情。

飛鴻長歎了一聲,他猶記得烈女盛冰告訴自己的那些話,看來那唐霜青的確是把自己當作心目中的情人,隻看她在得悉自己與鐵蛾結識後那種失望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她也走了,也不知她到哪裏去了!

眼前浮動著唐霜青那種嬌柔淒寒的玉姿,這和當年在“寶華班”的嬌豔風儀,大是不同了!

郭飛鴻想著想著,不禁有些著起迷來。

窗外襲來了一陣寒風,使他打了一個寒戰,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深深地覺得自己幼稚可憐,如今事過境遷,萬念俱灰的當兒,還想這些幹什麼?

他走到棺材旁邊,雙手托起了一具棺蓋,棺內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那是病書生花明,在燈光下麵若白紙,那樣子真像死了一般。

飛鴻伸手在他鼻下試了試,感覺出有極為輕微的呼吸,當下忙把棺蓋放下來,又轉到了另一具棺前,打開了棺蓋,卻見石秀郎睜著雙眼,齜牙咧嘴的樣子甚為可怕,飛鴻不由嚇了一跳,當時伸出手在他心前摸了摸,不想手方觸上,石秀郎突地坐了起來。

郭飛鴻為之大吃了驚,倏地退後一步,道:“你……”

可是目光著處,那石秀郎屍身仍然是僵若石刻,一動不動,隻是臉皮上卻似抽筋一般地抽動著,飛鴻看了看才略為放心,他知道是自己無意觸到了他心經左脈,才使得他有如此現象,並非是他醒過來。當時上前一步,雙手重重地在石秀郎肩上一拍,石秀郎“通”一聲又倒了下去。

飛鴻籲了口氣,受了一場虛驚,心想果真他二人之一蘇醒了過來,那情形可就不堪設想了!

他想著自己此行押著如此兩個老怪物,真要是有了閃失,那情形不但糟,說不定就有殺身之禍。想到此益發覺得要早一日把這兩個禍害送到龜山,那時自己才算能脫了肩負。

※※※

江南的天氣陰濕多雨,已是細雨綿綿的梅子熟時,到處飄飛著黃梅細雨,泥濘道上一蓑一笠,點綴出一幅江南雨景圖!

郭飛鴻實不敢指望,這種雨天到什麼時候才能放晴。由於雷火道人限期四十九日,如果在四十九日之內不能趕到龜山,可就保不住此二人會醒轉過來。

雖然說四十九日限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卻也不能多作不必要的逗留,無可奈何之下,飛鴻隻有起程了!

在細雨蒙蒙的泥濘道上,他那一輛特製的喪車,緩緩地前行著。

這一輛特製的送喪車子,車蓬寬而長,由一匹健騾拖著,人坐蓬下,可以防止直落而下的雨珠,但由於風吹雨斜,郭飛鴻雖是披蓑戴笠,仍然弄得遍身水濕。

他的車子順著江寧驛道直行而下,到了當晚,已經來至皖省的“太平府”當塗縣境。

這地方距離“藍湖”很近,而且眼前已可見滾滾的江水,奔流而下,甚是壯觀。

郭飛鴻在泥雨道上行了一日,甚是疲憊,尤其是全身上下,早已為雨水侵淋得透濕,無論如何是需要找一家客棧,吃一頓好飯,再換上一套幹衣服了。

“當塗縣”側臨江水,是皖省一個大縣分,商客如雲。蓬車來到了大街上,車輪濺起的泥水,使得行人紛紛回避,當路人看清是一輛送靈的喪車,也都為之氣消,而自動閃開一旁。

郭飛鴻車子行過最熱鬧的“劉守子大街”,道左是一家包子鋪,幾個夥計正在高聲喧喊著招客人,飛鴻把車子停在這家食堂前,兩個夥計都望著車子發怔。

飛鴻跳下車來,抖了一下身上的雨珠,低頭走進門內,不意卻為一個夥計伸手攔住道:“喂,朋友,你要幹什麼?”

飛鴻寒聲道:“吃飯!”

那夥計齜牙道:“對不起,你不能來這裏吃,你的車子在咱們大門口一停,誰還進來呀!你老請到別的地方去吧!”

飛鴻不由劍眉一挑,可是立刻又想到這也怪不得人家,哪一個飯店願意門口停棺材呢!

想到這裏忍下一口氣,冷冷道:“好吧!那麼我買十個包子在路上吃好了!”

夥計咳了一聲道:“我們也不能賣給你,朋友你還是上別家去吧!”

飛鴻不由冷笑道:“為什麼不賣給我,我的錢不是錢嗎?”

那夥計見飛鴻一身莊稼漢打扮,不禁輕視三分,嘿嘿一笑,右手向前當胸一掌,直向飛鴻胸上推來,口中道:“去!去!去!不賣就是不賣,少嚕嗦!”

飛鴻左手一翻,冷笑道:“你還差得遠呢!”

不過是二指一敲,那夥計便“啊唷”一聲,立時蹲下身去,臉上現出豬肝一樣的顏色!

郭飛鴻倒也不想惹事,冷冷一笑,正要退身,卻忽見飯店內步出一個四十左右的瘦高漢子,這漢子身著寶藍長衫,頭戴便帽,衣著很是考究,隻是麵色黝黑,帶著很重的風塵之色!

這人一出來,像是和事佬一樣,對著其他夥計擺手道:“算了,算了,沒有事,沒有事,給我來二十個包子,另外再弄隻雞!”

說罷,笑向飛鴻道:“這位朋友不必氣惱,請等我一下如何?”

飛鴻看了看此人,麵像甚生,並不認識,可是他好意地招呼自己,卻也不便不理,當時就站住腳道:“有事情吩咐嗎?”

那漢子這時已付了錢,拿過了買的食物,快步走過來,笑道:“大家都是過路的人,這店內夥計,狗眼看人,太是不該,來,老弟,這是你要買的包子,還有一隻油淋乳雞,乃是此處的名菜,老兄你就將就著吃一頓吧!”

飛鴻不由窘道:“萍水相逢,怎好……”

那漢子擺手笑道:“哪裏話!四海之內皆兄弟,這點吃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麼,老弟,你快趁熱吃吧!”

一麵說,那雙閃爍的眸子,卻在飛鴻全身上下望著,飛鴻倒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接過來,點頭道:“還沒請教兄台貴姓?”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在這裏妨礙人家做生意,來,我們到車上談去,邊走邊說!”

飛鴻一怔道:“老兄莫非要坐我這輛喪車?”

那人嘻嘻一笑道:“對了,在下正想搭兄弟你一個便車。老弟,行麼?”

此人說話一口濃重的北方官話,在說話時一雙眉尖時時掀動著,看上去像是一個相當猾的人,隻是他的行為動作,卻又現出北地男兒的激昂慷慨!

飛鴻想了想,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就點頭道:“好吧,兄台要是不嫌髒,就請上車吧!”

言罷,郭飛鴻就先出門上了車,那人隨後而上,就坐在飛鴻身邊,回頭向著棺材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老弟是送喪嗎?”

飛鴻哼了一聲,一麵已抖動韁繩,騾車向前走動。這時店前已圍滿了人在看熱鬧,方才那個被飛鴻打了的夥計,更在門口哇啦哇啦大叫不已。

坐在飛鴻身邊這人嘻嘻一笑道:“老弟,你那一手‘點金磚’的功夫真厲害,差一點把那小子的手給廢了。”

飛鴻心中一動,當時搖搖頭道:“我可不知道什麼叫點金磚,他推我,我就搪他一下,誰知那家夥那麼不濟,老兄你說笑了!”

說時打開油紙包,一麵吃著包子,在迎麵的冷風裏,隻覺得無比的香!

那漢子嘿嘿一笑,道:“老弟,你也別裝了,光棍眼睛裏揉不進砂子呀!”

語畢一雙眸子,又朝那雙棺材掃了一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飛鴻被他說破,並不在意,當時側顧道:“老哥你貴姓?”

“報!報應的報!”

飛鴻笑著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報兄,失敬!”

那姓報的嘻嘻一笑,反問:“老弟你呢?”

飛鴻直爽地道:“郭!”

“啊!郭兄弟,老弟你這是要上哪裏去?”

飛鴻眯著雙目含蓄地道:“我要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明天早晨再設法上船!”

姓報的嘿嘿一笑道:“兄弟,你是說要住店?”

飛鴻點點頭,姓報的哈哈一笑道:“老弟,你這江湖真算是白跑了,莫非不知道‘馬房不宿白木客’這句話嗎?”

“什麼叫‘馬房不宿白木客’?”

姓報的又哈哈一笑,回頭指了一下那兩具棺材道:“白木客就是這東西,請恕我多口,這壽材裏裝的是老弟你什麼人?”

飛鴻微微一笑道:“仍是敝友雙親!”

姓報的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們安徽有這規矩,老弟,你還是死了住店的這條心吧,哪裏也不會留你的!”

飛鴻皺了一下眉道:“這麼說我就無處可宿了?”

姓報的咳了一聲,慢吞吞道:“可以這麼說!”

飛鴻不由雙目一瞪,姓報的見風轉舵,在飛鴻背上拍了一下,嘻嘻笑道:“老弟,你先別急,今天你遇見了我,還能叫兄弟你露天而宿嗎?”

飛鴻皺了一下眉,姓報的嘻嘻一笑又接道:“兄弟,南窪子口有一間嶽王廟,後麵禪室都空著,兄弟你在那禪房裏湊合一個晚上,把二位老人家壽材放在前麵殿裏,你看好不好?”

飛鴻想了想,點頭道:“也隻好如此了。多謝老兄!”

姓報的哈哈一笑道:“這算什麼!誰叫我們一見如故呢!我們就快去吧!來,我帶路!”

說著由飛鴻手上接過了韁繩,口中“得兒窩”一叫,挺利落地就把車子帶著如飛向前走去!

飛鴻細看這個人長長的一雙眸子,眉毛很稀,黃黃的,一時確也想不透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騾車在斜風細雨中,來到了一個荒坡下,最後在一處鮮見人跡荒地裏停下來,姓報的用手指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看見了?就是這裏!”

飛鴻順其手指處望去,果見一座高大的廟宇聳立眼前,那廟附近,生著很多竹子,看上去甚是宏偉。有此棲身處,總比冒雨夜行好多了,飛鴻點頭道:“報兄辛苦了,請自便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姓報的漢子嗬嗬笑道:“兄弟,你我一見如故,這麼吧,我索興再陪兄弟你住上一夜,待明天我給你雇好一條船,然後你我再分手,你看可好?”

飛鴻怔了一下道:“這就不敢當了!”

姓報的跳下車子,一麵拉著騾子,一麵笑道:“得啦老弟,不是老哥哥我說一句,憑你這個樣子,帶著兩個棺材,你連船也雇不著,有我在就不同了,我認識的人多!”

飛鴻歎了聲道:“好吧,既然如此,一切就煩你了,報兄大名是……”

姓報的笑道:“不敢,在下報平安!”

“啊”飛鴻笑了笑道:“好名字,平安兄,真是太勞累你了!”

報平安這時已把騾車拉到了廟前,一身漂亮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他卻滿不在乎,隻是頻頻回頭打量著那兩具棺材!

飛鴻雖覺得此人過於熱心,可是卻也想不到他會對兩個死人打什麼主意,心中想了想也就算了!

報平安在廟前停下車,微微笑道:“兄弟,下來吧!”

飛鴻下了車,把蓑衣竹笠脫下來,現出了青色的長衣服,報平安望著他胸前那口短劍,似乎呆了呆,嘿嘿一笑道:“我一眼已可看出老弟不是平常人,果然不錯!哈,我這雙眼睛到底是沒有花吧!”

飛鴻微笑不語,看了看這廟前形勢,隻見細石鋪就的碎石子路上,為車輪子壓成了兩道淺溝,可見這廟內時常是有江湖人來此打尖的。

報平安已推開廟門,亮著了火,把裏麵兩盞油燈點著,燈光下,可見殿內很寬敞!

飛鴻解下了騾子,拴在廟廊子下麵,由車後把牲口糧食袋子拿下來喂騾子,報平安笑道:“兄弟這兩口靈柩還拿下來嗎?我看不必了!”

飛鴻想了想道:“不,要拿下來!”

報平安伸手道:“來,我幫你!”

飛鴻搶上去道:“不必,我自己來!”

說著小心地把兩口棺木搬了下來,報平安在側神秘地笑了笑,打量著棺材道:“棺材上還加鎖,這倒是奇事兒!”

飛鴻不由臉上一紅,這原是自己小心過分,生恐兩個老怪物跑了,這時隻好含糊地道:“小心點總是好的!”

報平安摸著下巴連聲道:“是!是!”

飛鴻對這兩口棺材,可真比兩箱子元寶還重視,當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又把棺材搬進殿內,報平安看得驚心,因為兩口巨棺,就算是空的,也都在千斤左右,可是,郭飛鴻搬來搬去,看來滿不當一回事兒,由此推論,郭飛鴻的武功也可想知個八成了!

二人進了後院禪房,這廟到是真空,隻有一個又聾又老的和尚在看門。

報平安找著了這個和尚,要了房間,二人一人一間,床雖然是木板床,可是倒也潔淨清爽。

經過了一日的疲累,飛鴻在床上不久就睡著了。

午夜,一條急快的影子來到了大殿上。

這人隻是兩個起落,已撲到了兩口棺木前麵,他用雙手搬了搬棺材,覺得很沉,再想開棺蓋,卻覺出棺蓋上加著鎖。

這人用手掂了掂,想把它弄開,卻又有些怕弄出聲音來,猶豫了一會兒,他才悄悄地把佛殿門打開,門前那輛騾車早已上好,這人費了半天勁,才把兩個棺材弄到了車上。

當空烏雲密集,潑墨般的雲塊之間,隻有一絲月光,空氣甚是靜穆。

夜行人隻帶出極為輕微的聲音,把騾車直馳了出去,他好像對附近地勢了若指掌,騾車在山道上幾個拐彎,已在一片林地邊停了下來。

然後他匆匆轉到了騾車後座,亮著了火摺子,閃閃火光中,照見了夜行人——報平安,那張貪婪喜極的臉!

他把火摺子高高舉起,目光注視著那兩口棺材,內心的喜悅,真是難以形容,他認為自己活該發這筆財,他判斷棺材裏,裝的是金銀財寶,而郭飛鴻,乃是一個負責運貨的鏢師。

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一雙眼睛能體察入微,報平安深深相信自己沒有猜錯,天下豈有棺材還加鎖的道理!

報平安高舉著火摺子,閃爍著目光,右手卻由身側取出了一口寒光閃爍的匕首,猛然向著棺蓋鎖上一撩,隻聽得“嗆啷”一聲,火星冒處,竟被他把鎖棺材的鏈子一揮為二。

報平安的興奮程度也達到極點,當時放下了匕首和火摺子,雙手用力一掀棺蓋,隻聽得“哢”一聲,棺蓋大啟。

在報平安的想像中,棺材內定必是奇光耀目,誰知棺蓋一啟,其內卻實實在在躺著一具男屍。

諸君皆知,這棺材內所躺的正是那位麵若僵屍的凍水石秀郎,這位老先生平素就帶著七分死相,何堪如此這麼一裝扮?

報平安作夢也沒有想到棺內竟然真的是一具死屍,不由嚇得麵色一變,口中“啊”

了一聲,倏地後退一步,雙後一鬆,把棺蓋放了下去!

這一聲大震,使得整個的驟車都跳了起來,報平安退立一邊,目瞪口呆,呐呐道:

“我居然會看走了眼?”

失望之餘,他收起了匕首,慢慢轉過身子,正要跳下車轅……

就在這一霎那間,忽然那棺材內,發出了晤的一聲哼,報平安倏地轉過身去,大吃了一驚,因為他似乎聽得聲音是發自棺內。

“晤……晤……”連續地又響了幾聲。

報平安一驚,禁不住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坐了下來,他喉中半天才抖出聲音道:

“什……麼人?”

棺材內“晤晤”又響了幾聲,那合上了的棺蓋,竟然慢慢啟了開來,報平安嚇得“啊呀”一聲,全身抖成了一團!

他匆匆抽出了那口匕首,大聲道:“你是什麼人?快說。”

棺蓋“當”一聲摔了下來,棺內的死者竟然慢慢坐了起來。

報平安生平閱人雖多,可是像棺材內這樣怪狀的老人,卻是第一次見到,雖說是人是鬼還分不清,就算是一個人,而如此的一個人,也夠他害怕的了。

隻見棺內這個老人,枯瘦的身軀,宛若一付骨架,穿在身上的白色長衣,就好像是掛在身上一般的單薄,最怪的是老者滿頭白發,又平又短,平平地貼在頭頂上,眉、睫,也和頭發一般,全作銀白,緊緊壓在深窪的目眶上!

這老人徐徐地坐起來,全身顫抖著,像是經過一陣緊張的痛苦掙紮,隨後一隻灰白的手探出了棺外,才算把身子坐了起來!

報平安這時已嚇得聲音都變了,他打著哆嗦道:“你……你是什麼人?是人還是鬼?”

老人一雙瞳子眨了半天,才睜了開來,報平安這時全身抖動得更厲害,一隻手緊握著匕首,怪聲道:“你是鬼還是人?快說!”

棺內的石秀郎一咧嘴,“哧”的噴出一股冷風,報平安嚇得啊呀一聲又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