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光團逐漸靠近,將我柔和包圍,沉溺其中,仿佛聽到有某個聲音在飄渺的呼喚,卻怎樣也聽不清楚。我在虛空中茫然的遊蕩,四處找尋,目光所及卻隻是青色——無邊無際的,溫潤的青色。終是累了,我倒在光團之中昏昏睡去,而那青色,也在我合眼後化作無數光點,靜靜消散。
再恢複意識時,眼前卻是一片黑暗,胸腔內如火灼燒,一顆心跳得紊亂,傷口的痛如蛛網般絲絲縷縷的伸展開來,侵入四肢百骸,狠狠的折磨著我的神誌。
艱難的勾了勾手指,雖然僵硬,卻還能動,我心下寬慰幾分,知道自己還健全的活著,不至於成為動彈不得的植物人。平緩的呼吸了幾口,用力睜開眼睛,隻見美輪美奐的雕花蔓延在屋裏的每一個角落,其上有無數珍珠攢簇,綻放出月白色的光華。這,這是……東夷王宮?
我瞪大了雙眼,呼吸急促幾分,房門正在此時吱呀打開,一人端著水盆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我張嘴欲喚,聲音卻是又細又啞:“月菡……”這微弱的聲音在寂靜的屋中被無限放大,正滿腹心事埋首而行的月菡陡然一驚,抬頭看向我,手中的水盆頓時跌落在地,發出“哐當”清響。清水濺濕了素淨的裙裳,洇出大片深色印記,她卻惘然不顧,隻怔怔的看著我,似是不確定的喚了聲“娘娘”,見我眨了眨眼,便潸然淚下的飛奔過來。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隻翻來覆去道:“娘娘您醒了……終於醒了……”
我虛弱的揚了揚唇角,喑啞問道:“王上呢?”
她這才恍然驚覺,胡亂拿衣袖抹著臉上的淚痕,匆匆道:“王上應在處理政務,奴婢這就去喚王上!”
我勉強拉住她的衣袖:“不用著急,既然他在忙,你便先與我說說我受傷後的事吧。”
月菡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卻是喜極而泣的神情,伏在我床邊切切道:“娘娘已昏睡十四日了……那日娘娘受傷回營,躺在王上懷裏,麵素如紙,卻是隻有出氣了,奴婢便有回天之術,也無法續起娘娘重傷的心脈,不過能拖得四個時辰而已。
王上他生生吐出一口鮮血,遣退了所有人,隻癡癡的抱著娘娘坐在屋裏,惟陽大人得到消息趕來時,已是雙目充血,不管不顧的便要衝進去,還是惟風副將和之羿一起拉住他,卻是幾人抱頭哭做一團,奴婢還沒見男子那般哭過……眼見著四個時辰就要到了,眾人皆已絕望,卻不料奴婢的師傅恰恰雲遊至此,他老人家能起死回生,硬生生的為娘娘續了條命來!
頭三日極其危險,王上便寸步不離的守著娘娘,好在娘娘福大命大,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終於又回來了人世,隻是昏迷不醒。王上守了娘娘五日,終因大軍停留在東夷王城外,補給不便,決定下令攻城。
營中兵士皆知東夷賊子以暗箭傷我大商王後,群情激奮,攻城之時浴血奮戰,竟在三日間便徹底拿下了東夷王城。是以王上這些天白日裏都忙著處理政事,夜間才能過來陪著娘娘。”
我怔愣半晌,方才喃喃道:“要多謝你師傅了……他老人家還在麼?”
月菡露出奇怪的神情,似乎想笑又不敢笑,支吾著道:“他還在……一會……應該就會過來看看了……”
正說著,屋外傳來之羿大聲而恭敬的聲音:“見過神醫。”
“嗯——”懶洋洋的應答聲隨之而來,屋門安靜的打開,一個身形瘦小的老頭出現在視野之中。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位神醫——甘盤與月菡口中的師傅,卻無論如何無法將他與治病救人或傳道授業之職聯係在一起,這老頭衣衫襤褸,雞窩似的頭發亂糟糟的堆在頭上,與滿臉褶皺參差呼應,顯得極富喜感。